人总是要努力的活下去,除非走投无路,呵,其实这个世界,就算山穷水尽,就算走投无路,真正想死的人,不是没有,但绝对不会太多,大多把‘死’挂在嘴边的,其实最能挣扎。
以前的张墨,为了一口吃的,不知道要谋划多久,期盼多久,可他依然挣扎着,哪怕根本不知道,明天,不!下一刻,将要面对什么,反正这么多年过来了,他从未想过一死了之。而如今有了盼望,他怎么会不牢牢抓住?就如同他所说的一样,纵然粉身碎骨,也不会让机会从指尖溜走。
不过这么多年过来,在最底层的最底层的挣扎,生活教会了他很多,就算一块芋头,也不会凭空出现,如今有了机会,想要从最底层挣脱,且跨入所谓的上流,依然需要好好的谋划一番,持刀人的身份给了足够的底气,而他能够看见鬼,便是敲开未来之门的敲门砖。
毕竟他也清楚,他年能够弄到一口吃的,还需要小心翼翼,现如今得了这么了不得的传承,需的小心在小心。小儿抱黄金走在闹市,无异于自寻死路,他如今所得,可比这凶险多了。
从那块令牌中得到的消息,因为他见识浅薄,很难想象出,那块令牌之中所描绘的画面,但一名前来布施的法师,都能那么威风,在张墨的眼中,好似能够只手遮天的捕头,甚至县老爷,都在其面前卑躬屈膝,如此可见,力压漫天神佛的持刀人,他有时候都不敢去想,这是何等尊贵?正因为如此,张墨断然不敢走漏半点风声。
如此突然做出改变,总需要竭尽全力的去掩饰一番,毕竟他又不是孤家寡人,又不是生活在深山老林之中,他生活社会的最底层,也因为如此,想要出头的他,更需要尽力做到无限可击。
但是想要竭尽可能的去利用这次机会,且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为了达到这一要求,张墨可算是费尽了心思,推演过无数种方案,最后,他锁定了一个方向,其实这也是他唯一可选择的方向。
得了持刀人的传承,也不能一蹴而就,让他有了多大的本事,但凭借现有的条件,摆在他面前的,却也是一条康庄大道。那名与他而言,甚至与整个县城中的人而言,都是高不可攀的李道长,其人就是张墨盯了很久,被他拟定为可助他翻身的工具人。
张墨能够看见鬼,因为不是一无是处,所以作为孤儿的他,没有早早的饿死在了某个角落,或者他那破败不堪的狗窝中。
而他能看见鬼,这是在他十岁那年饿的就剩一口气的时候,所拥有的能力,关于这件事,他起初的时候,自然是害怕非常,不过后来也就释然了,甚至为什么会突然能够看见鬼,他自认为,这也没什么不好解释。
他把获得这种能力的原因归咎于,他半只脚跨过了鬼门关,虽然那个时候,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勾魂鬼出现,便得救,但基本上算是死过一回的他,认为因为这种原因能够看见鬼,却也没什么大不了,别人知道他拥有这种能力,且对他给出的解释,也没有任何人提出质疑,就是最有力的说明。
如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虽然依然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可是作为一个能够看见鬼的凡人,却也算是小有名声,且因为这种情况,也给他带来了不少好处。当然别人也不会因为他能够看见鬼,就会给予他一定的地位,但靠着这种能力,却也让获得了,可以接触到,一些大人物的机会,关于这一点,张墨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他自己也不觉的,能够看见鬼,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尽管他渴望拥有更好的生活,甚至不止一次幻想,凭借这一能力,而获得天大的好处。
有人头疼脑热的时候,或者有人突然发疯的时候,或者有人骤然昏迷不醒的时候,当大夫束手无策的时候,他便会被喊过去,别人知道他能够看见鬼,所以,把鬼和邪混在一起的居民,都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个说法,且总能得到一定的报酬,如此次数多了,他自然在这件事上投入了不少心思。
“张家小郎,张家小郎……”急促的敲门声,在半夜突然响起,配合着那焦急的呼喊,张墨知道,又来活了,半夜被人喊醒,他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对这一情况,更有着强烈的渴望,在独处的时候,他虽然不能阴暗邪恶的去想,每天都有人中邪,可事关生活的维继,当有人中邪之后,他的脸上,总会绽放出明艳的笑容。
“在的,在的!”没有因为别人打扰自己的美梦,而感到生气,一骨碌爬起身子的他,好似担心门外面呼喊他那人会离开一样,有些迫不及待的应承着对方。
“原来是李家哥哥,快进来坐。”虽然自己也急,但不能不拿捏一下,尽管这有些有些多余,有些幼稚,可对这个李固,他这么去做,心里完全没有半点不适,其实对于眼前这个人,他不止一次,想要狠狠暴打对方了。
“哎呀,我的爷,坐什么坐啊,你赶快跟我走。”李固不是第一次与张墨打交道了,就最近的两三年,他主家也不知道冲撞了那位神仙,三番五次,有家人中邪,今日祸事轮到了他家大少爷的身上,整个孙府如同天塌了一般,因此他哪里还有时间与张墨在这里逗闷?看见张墨的老毛病又发作了,要是以往,他那嘴绝对会狠狠的损张墨一番,可是如今,事关他家大少爷,着急的快要冒火的他,就算张墨让他跪下磕头,他也不敢不从。
“哎哎,李家哥哥,放手,放手,你好歹也让我把衣服穿上啊,天又没塌,再说了,就算天塌了,我也顶不住啊。”张墨一边挣扎,一边拿着衣服往身上套。
“天塌了,这次真的天塌了,这次是我家大少爷,哎呀,你就别磨蹭了,你那衣服穿不穿有什么两样?算是老哥求你了,这次老爷赏多少,哥哥全给你,连前几次的,哥哥都给你补上。
张老弟,张大爷,千错万错都是哥哥的错,这事过去,哥哥一定向你赔罪,你让老哥给你磕头都行,你只要赶快跟我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固知道张墨不待见他,也知道张墨如此磨蹭,是因为什么,要是往日,他肯定不会尿张墨,可是这一次,就像他所说的一样,只要张墨肯跟着他走,别说把以前昧下的酬劳全部还给张墨,就算张墨让他跪在这里磕头他也肯,毕竟他心里明白的很,要是因为他的原因,他家大公子有个三长两短,他家老爷一定会生剥了他的皮。
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张墨自然知道轻重,他恼的是李固,而不是孙家大少爷,在说了,他也知道,孙家根本不是他能够得罪的起的,如果因为他的磨蹭,那孙家大少爷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李固自然没什么好果子吃,他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尽管这件事,根本与他无关,尽管他也只是能够看见鬼,而不是有什么抓鬼驱邪的本事。
何况,他也不能因为眼前这个狗东西坏了名声,不仅事关生计,更重要的是,等了许久的他,终于等到了望眼欲穿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会错过?
张墨二人急匆匆的来到了孙府,因为这次中邪的是孙家大少爷,刚刚踏入大门,早就等不及的孙家人,便急吼吼的迎了出来。
“张家小郎来了,张家小郎来了。”望眼欲穿的韩钟,看到了张墨的身影,其二话不说,拉着张墨就往大院深处走去,且更是迫不及待的大声吆喝起来,如此情形,好像张墨多有本事似的,只要他一到,必然万事大吉。
“深夜打搅,还请张小郎多多包涵,有劳小郎了,事后老朽一定重谢。”刚刚安顿好昏死过去的孙家老太君,以及孙大少爷的娘亲的孙老爷,如今也是满脸的疲惫与不安,而此刻看到张墨来了之后,他那孙家大老爷的气势早已丢掉,这一次他显的很是客气,起码对于张墨而言,这样的客气,在孙府,他从未体会到,尤其是被孙家掌舵人,这样“真诚”的对待过。
“不敢,不敢。”要是以往的张墨,被孙老爷如此对待,虽然不会手足无措,那肯定也是激动非常,毕竟这孙府,还有这孙老爷,可是跺跺脚,能够让这灵县都震三震的大人物,但是现如今,虽然他没有狂妄到不把孙家放在眼里的地步,可是站在孙老爷面前,他却没有了,需要仰视对方的必要,只是尽管如此,该有的谦逊,依然不能缺少半分,他只是得到了了不起的传承,并不是他已经有了解决问题的能力,自信是发自内心的,他早就懂得了什么叫做潜藏。
但尽管这样,目光老辣的孙志明还是察觉到了张墨的变化,不过此刻的他,哪里有心思去管这些?甚至他连与张墨多说几句闲话的功夫都没有,其人看了张墨一眼,便打头,带着张墨等人,朝着他儿子所在的院子走去。
不过别看孙家有些迫不及待的把张墨请来,其实不只是孙家知道,张墨解决不了问题,张墨自己也知道他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把张墨请来,不过是因为张墨能够看见鬼,他们双方都把张墨到来的意义,定义为拖延。
因为张墨能够看见鬼,如此尽管他没有能够解决问题的能力,可起码他能够起到安人心的作用,至于处理问题,当然另有高明,不过他能够告诉请他来的人,他所能看到的情况,比起未知,这看似毫无价值的知情权,往往显的尤为重要,更何况,不仅是请他来的人,甚至包括他自己,都存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期盼或者是期望,既然能够看见鬼,说不定,突然之间,就有了处理问题的能力呢?哪怕能够与鬼交流,这也是尤为珍贵的。
至于害怕?请他来人,不会替他担心,甚至没有不期望,他能够以身相替。而他自己呢?他根本没有害怕什么的权利,他甚至渴望能够沾染到什么,不管是祸事,还是好事,比起苟且的活着,他比任何人都渴望改变。
“怎么会是她?”刚刚踏进孙家大公子的房间,张墨看到那个悬浮在孙家大公子头顶的身影,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尤其对上等到对方看见他们到来,看过来的那双冷冽的眼睛,要不是腿软的没力气,他才不在乎会不会得罪孙家,他唯一想做的便是第一时间从这里逃离。
春三十娘,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对方,他见识过这个女鬼的厉害,那真正有本事的人,都不是这女鬼的对手,如今看到对方冷冽的盯着他,张墨骤然生出了浓烈的不祥之感,脸色不知不觉中,变的苍白如纸。
话说这春三十娘,就他们灵县,没人不知道,也不是因为对方经常害人,而是对方,根本就是他们县里,一个谁人都不愿提起的禁忌,因为关于春三十娘的死,牵扯到了他们根本惹不起的大人物。
春三十娘,她叫什么名字,知道的为实不多,最初大家都称呼她三十娘。她是卖豆腐的,待人温婉大方,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又因为生的漂亮,别人便称呼她为春三十娘,关于这个称呼,或许真与她的待人接物的方式有关,可见过她的男人,在做梦的时候,总是梦到她,且梦中或是有过什么龌龊,这也是不得而知,但当有人称呼她为春三十娘,有不少男人的脸上,总会流露出会心的笑容,这便坐实了春三十娘的名头。
再说春三十娘,当别人这么称呼她的时候,她依然只是莞尔一笑,没有抵触别人这么称呼她,也没有流露出多么欣喜的样子,如此一来二去,她便从三十娘真正的变成了春三十娘。
在此期间,不说是否有男人对她抱有什么样的想法,可人朝廷政通人和,以理教化国人,依法治理国家,垂涎归垂涎,可少有人对春三十娘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只是春梦照做罢了。
但是因为一个人的到来,改变了春三十娘的命运,以前也不是没有人上门提亲,春三十娘依然是春三十娘,她没有答应过任何人,出现这种情况,又好事之人,甚至都拿谁人会摘走这朵娇花做赌,而那些纨绔子弟,都以春三十娘给谁人的笑脸最多,来打击他们的对手,也因为这样的原因,当某一天,有人发现,春三十娘的心,给一个男人偷走了,这还了得?尤其是一个外来户,自当同仇敌忾。
可是那些心有不甘的家伙,尽管极为不爽春三十娘对那人倾心,可等他们了解了那人的为人,哪怕是把那人视作眼中钉,却也不得不承认,春三十娘能够委身此人,绝对是极好的归宿,如此后来的他们,尽管依然不时的冒酸水,诋毁那人,但却没人有过,想要用什么龌龊阴狠的方式,去破坏这桩姻缘的念头。
可是啊,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包括春三十娘在内,几乎所有人,都觉的春三十娘找到了一个好归宿,且期盼和祝福这段姻缘的时候,那个偷走春三十娘的心的良人,却露出了他的真实面目。
此人是一名书生,得了功名回到这里以后,他不是把春三十娘明媒正娶,而是把春三十娘,献给了他的师座,把春三十娘当成了一块,敲开他大好前程的敲门砖。到了这时,春三十娘才真正认识了这个人,看到了这人的狼子野心,自然是肝肠寸断,尽管这人依旧花言巧语,她哪里还会相信?她虽然性格委婉,但也有烈性的一面,尽管那名书生把她看够紧,可他怎么能够看得住,一个一心只想去死的人?
春三十娘突然死亡,在本县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同时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不漏风的墙,那名书生掩盖的了一时,却掩盖不了一世,当人们知道春三十娘的真正死因以后,鲜有人不是戾气横生,想要为春三十娘讨回一个公道,可惜那名书生,如今已经靠着他的师座一路高升,灵县的人纵然不甘,也无力撼动他,何况为了一个春三十娘,不值得和对方不死不休,就这样在这人以及他的师座的掩盖下,威胁之下,真相便得以被掩埋,冤屈不得被昭雪。
还有就是本县的人,不敢提起她,起码不敢明目张胆的提起她,其实也不仅仅是摄于那两人的淫威,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觉的自己,有愧于春三十娘,如是,随着岁月变迁,春三十娘,便成了本县的禁忌,如同一块难以愈合的伤疤。
春三十娘是含冤而死的,怨气难以化解,便变成了厉鬼,只是她依然少有害人的时候,所以她在人们心目中,就渐渐的成为了过去,少有人知道,她化作了厉鬼,其实张墨认为,就算本县的人,知道春三十娘化作了厉鬼,对她的同情,也定然会多过害怕她,起码他就是这样。
张墨虽然同情春三十娘,可他不知道春三十娘怎样看待他,此刻看着对方那冷若寒冰的目光,这是张墨能看见鬼之后,第一次觉的拥有这种能力完全是取死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