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名修士,都是桀骜不驯之辈,尤其这些有胆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出来寻食的家伙,就像现在,身处危机时刻的他们,心中的狂暴再次胜过恐惧,用他们的话来说,不就是个死吗?怕个鸟!只是怎么个死法,却还是另有说头的。
但凡修士,没有不惜命的,也少有不敢拼命的,更多的是,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的,最为稀少的,便是危难当头,敢为他人请命的。
就像现在,这些寻宝之人,恍惚之间,好像看见了自己的未来,极有可能,他们都会死在这里,如此自私又渐渐的成为他们的主导,就算是死,也要别人先死,如此既然结盟,已经无济于事,那么与其别人为我送行,不如我看别人入坟。
诚然就算要别人去死,也会分个先后,如今的行事,结盟虽然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可除了盟友之外,还有别人,在坐看盟友去死之前,那些与自己不友善的人,最该更早死绝。
这样的念头,席卷了所有人的心头,都说“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当他们的心头,都泛起这样的心思之后,放眼看去,入眼处,尽不是好人,当然就他们现在所面对的局面,也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们去想太多,所以起了歹意之后,在与那些“鬼尸”和天妖藤,力战的时候,便即可付诸行动。
所谓修士,无论面对什么情况,能够决定自己的意志能否被执行的标准,唯有实力的强弱,各自疏远且抱团,看着别人去死的时候,如要实力不强,不管是心智若妖,还是呆板痴傻,一定是最先去见阎王的人,毕竟“鬼尸”和天妖藤,要人命的时候,可不会看人下菜的。
当所有修士,都抱有这样的念头时,局势顿时变得一片糜烂,就他们这些人而言,哪怕现在,想要回到之前,也绝无可能,信任这两个字,一旦被撕碎,就再也不可能破镜重圆,不过万事也没有那么绝对,如要那逼得他们,撕开脸上的面具的“鬼尸”和天妖藤,对他们再也不算威胁,或许那种彼此之间,提防过甚的盟约,还是有可能达成的,只是这种可能的出现,就好像他们这些人之中,下一瞬间,有人突然突破天仙一样,困难的让人不敢心生念想。
当这样的情况出现之后,别人是不再竭尽所能的去保住那些先天修士,而张墨却是,如果不动用那一刀,根本有心无力,这样的感觉,让张墨很不痛快,且陷入两难的他,就因为眼前这种情况,在这最为危机的时刻,尽然有那么一瞬间走了神,这真够要人命的。
不提刀门的其他人,就算玄都观和朱家,虽然不把张墨,当成他们的主心骨,可张墨在他们的心中的地位,却与主心骨,没什么两样,毕竟就算玄都观和朱家的地仙老祖,也没有亲手宰过地仙老祖。
因此在这危机时刻,看到张墨尽然走了神,失望倒也不必提起,他们却有些怀疑起了,自家与张墨结盟,是不是太草率了?就这样的张墨,在危机关头,不站出来振作人心也就罢了,他尽然在那里给人浇冷水,从未怀疑过张墨的能力的他们,在此刻,顿时生出了,是不是自己从一开始,就过于高估了张墨?
玄都观和朱家的人,心里泛起这样的念头,如要不是张墨斩杀了地仙老祖一事,是铁打的事实,他们一定会付诸行动,是否要落井下石倒也需要认真思量,要说即刻与张墨他们划清界限,那根本就不需要考虑。
玄都观和朱家能看到的事情,那一直关注着张墨的其他人,当然不会错过眼前的一切,看到张墨在此时此刻尽然还能走神,顿时生出张墨是不是被吓傻了念头,所谓败絮其内,说的就是张墨这样的人,且在那么一瞬间,这些对张墨生出鄙夷之情的家伙们,在应对拼死也极有可能,都没有生路可走的局面的时候,一想到,张墨会死在他们的前面,其心中的痛快,好似三伏天,吞下一块冰镇西瓜。
不过下一瞬间,他们的情绪,又败坏到了极点,一想到,如他们这样的英雄豪杰,却要与张墨同埋一穴,顿时有种,吃苹果的时候,吃到了一半,发现有半截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给吃进了肚子的恶心感,恶心的简直想要把肠胃从肚子里掏出来,倾尽天河洗刷一遍,才能令他们的感受好上一些。
唯有不同的,只有刀门中的那些人,就算那些后来者,也没有把张墨的失神,给当成是,张墨根本就是一个败絮其内的废物,他们看到张墨这个样子,顿时生出不安的念头,他们不想死,可他们也不想,张墨为了救他们,而把自己推入万丈深渊。
别人以为,张墨是被眼前的绝境给吓的没了主意,而刀门中的人,却视此刻的张墨,是他们一生中的骄傲,如此在那么一瞬间,不想让张墨为难的他们,在张墨出手之前,替张墨做出了选择。
从进入黑风滩,就一直被张墨保护的很好的刀门中的先天修士,在张墨走神的时候,突然慷慨赴死,且去死的他们,只对张墨提出唯一的请求,他们希望张墨能够活下去,匆匆交代后事的他们,想要用他们的死亡,唤醒张墨的求生欲望,想要告诉张墨,希望他不要做傻事。
“门主,今生有幸拜入刀门,是我这一辈子,最为骄傲的事情,恨不能与门主,看遍世界风景,我走了以后,希望门主有一日,站在世界之巅的时候,莫要忘了,给咱倒上一碗最淳的美酒。”
“门主,我家里老小,还望您多多照看。”
“唯一憾事,是不能拜门主为师,留给下辈子吧!”
“日后不能在门主的身边鞍前马后了,还请门主莫要恼了我的莽撞。”
“……”
刀门中人担心,张墨为了他们而不计后果的出刀,所以自行选择赴死,他们出手的时候,眼中眼中的犹豫和不甘,根本不止他们所言的那些,可渺小如他们,高大如他们,却选择了最为豪勇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刀门中人,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被别人看在眼里,无一不是,在他们的额头上,刻上了“蠢货”两个大字,看着这一切发生的那些人,在心中,尽是最为恶毒的谩骂着这些甘心去死的人,这些人的选择,打乱了他们的谋划,就他们而言,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这些慷慨赴死的人,能够死了一遍又一遍。
但是在他们的内心的最深处,却藏着他们自己都不愿承认和相信的嫉妒,无论出身比张墨好的人,还是出身不如张墨的人,此刻看到刀门的那些人,为了不让张墨为难,尽然做出这样的选择,他们对张墨的嫉妒之情,简直犹如滔滔江水。
张墨何德何能,能够让这些英杰,如此死心塌地的追随?张墨不过是一个,走了狗屎运的,连乞丐都不如的可怜虫,他凭什么,能够让这些英杰,如此真心相待?心中涌出太多的不痛快的他们,以最为恶毒的言语谩骂与诅咒张墨的时候,更因他们的随从,是那么的不堪,而神色变的无比狰狞。
“门主!”陆沉看到那些先天修士做出的选择,其人内心顿时变的无比震撼,作为刀门中人,他一直都以为,事关刀门门风的传言,是用来蛊惑人心的,可是他看到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却发现原来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刀门,那些人慷慨赴死的时候,他分明从那些人的眼中,看到了浓郁的留恋和不舍,但他们付诸行动的时候,却没有半点犹豫,作为一名滋生散修,他对性命的看重,根本到了一种无以复加的地步,但就在此刻,他看着那些人慷慨赴死,不愿张墨难做的举动,偏偏难以遏制的生出了一种,自行惭秽之感,生出了一种,自己连死,都不配与那些人同穴的感慨。
陆沉大喝一声,自觉难以望其项背的他,不愿错开那些人太远,他压制着内心的挣扎,最终终于做出了选择。“门主,不要让我等失望,门主,不要让我等死的毫无价值!”
“住手!”
张墨终于回过了神,他听着陆沉的呐喊,看着刀门中人,只剩下寥寥几人,其内心顿时涌出一种刀绞般的疼痛,选择?难做?去他妈的!
张墨怒吼一声,大声呵止陆沉还有剩余的那几人,去赴死的同时,再也没有犹豫,其人脸上尽是决绝之情,断刀高高举起,此刻的张墨,就连那一直观望的追云老祖,在他的面前,也变的毫无颜色。
“你在作死!谁也不能欠下持刀一脉的因果!”就在张墨预要燃尽一切,斩出那让天地变色的一刀的时候,一直毫无动静的持刀令,此刻突然怒喝出声。
“我在作死?谁人也不能欠下持刀一脉的因果?哈哈哈~老子要做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这里说三道四了?今天这一刀,我出定了,你能奈我何?没人能够欠下持刀一脉的因果?那老子就做第一个!”对于这一直装作死物的持刀令,张墨也不是没有好感,可他对此物的恶感,却远远胜于对其的好感,如此此刻听见对方,竟以这样的口吻与他说话,张墨突然爆发了。
“老子不是你持刀一脉的走狗,老子也没有让你们选中老子,说老子欠你们的?你自己信吗?老子确实钦佩你们持刀一脉,可是老子如果不愿成为谁人的傀儡,没有人可以逼迫老子,你不行,天刀老儿也不行!”
“张墨你要欺师灭祖?”
“去你妈的欺师灭祖!欺什么鸟师?灭什么鸟祖?你好像很不爽?那你来咬老子啊?!”
张墨不再搭理持刀令,灵魂被点燃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变的异常奋亢,他从未像今天一样,整个人显的如此痛快,他年的他,一直小心翼翼,成为持刀人的传承人的他,看起来桀骜不驯,实际上,他依旧小心翼翼,只有今天,只有现在,他张墨才是真正的他。
张墨的内心,一直藏着一样东西,属于他的狂傲,今天就要死了,他在死亡之前,不愿在带着面具,他担心死了之后,爹娘不认识他。
张墨的变化,就数距离他最近的那几人,感受的最为清楚,他们听说过,张墨出刀时有多么的恐怖,但是此刻除了从张墨的身上感受到恐怖之外,他们更在张墨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求之不得,或者说亲手阉割掉的真实,阉割掉的洒脱。
如此在那么一瞬间,根本不知道张墨的身上发生了什么的他们,只是以为张墨看到刀门那几人慷慨赴死,便要不管不顾的出刀,这根本让他们有些难以接受,不过下一刻,他们有为之释然,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张墨一直都是这样。
而那些距离张墨有些距离的其他人,看到张墨要出刀了,在感到恐惧之余,其实有不少人,内心深处,更是变的狂喜,出刀的张墨,恐怖的让他们为之绝望,但是根据他们的推测,张墨要斩出这一刀,其实距离死亡也不远了,如此张墨真要死了,这怎么能让他们不为之感到高兴?感到疯狂?再说了,张墨死了之后,他那令人垂涎不已的东西,一定会明明白白的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对于这未知的渴望,其实胜过了他们渴望张墨被他们挫骨扬灰。
“门主,不要!”
“门主!”
“……”
“哈哈~有幸结识你们,是我张墨几辈子修来的,而在张墨眼中,你们世间少有的豪杰,怎能哭哭啼啼?莫要失了身份,人这一生,死则死矣,只要痛快,便算没白活一回。
莫要难过,如果你们还认我这个门主。
你们喜欢操控他人的性命是吧?那老子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有没有这个资格!”
张墨要去死了,他看着那些悲痛欲绝的门人,狂暴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柔和,不过下一瞬间,就被决绝和暴戾给吞噬,下一刻就要死了,他不知道怎么安慰那些门人,只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他,突然对着他们笑了笑,笑容消失不见,森然的目光朝着四周望去,让那难以接受这一切的追云老祖,都变的骇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