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季带着沈凌走进后堂之中,随意在上方的主位坐下,抬手示意他不用客气,等到姜然带着酒儿将茶水端上来后,方才开口询问道:“行了,说说到底是什么事让我们沈掌柜特意跑一趟吧?”
“属下不敢。”沈凌稍稍作揖,继而解释道:“掌柜的,是这样的,咱们的书坊就要和淮州相接,推出连载书籍,可是,按照昨日预售的情况来看,咱们印刷的书籍可能远远不够售卖,便想着来向您请教一番。”
随即,他又将书坊中昨日刚预售的五百册新书被抢购一光的场景描述出来。
闻言,唐季眉头微挑,右手抵着下颚,这件事并不怪沈凌,京都城中的土地不论是租赁,还是直接买下都要贵上不少,他先前为了建季然居以及和天下商会合作对付杨家,已经向天下商会借了一万五千两银子,实在没钱再找地方盖印刷厂,现在用的临时印刷厂乃是用李屿名下的一座小院改造,规模远不如淮州。
不仅如此,印刷厂中的人手和护卫也是个问题。
他原本想着等到书坊生意好起来,有钱之后再安排,却没想到城中百姓对小说的热情如此之高。
站在他身旁的姜然眨了眨美眸,小声言道:“若是当初不在季然居上花那么多银子,是不是就能将印刷厂建造出来了?”
唐季淡笑着摇了摇头:“这毕竟是咱们的家,该花还得花。”
恰在此时,李屿带着宋瑶从门外走了进来:“唐季,开饭了吗?瑶姐刚休息,我带她来蹭饭。”
看清楚来人,沈凌连忙起身向着二人拱手行了一礼。
与姜然相处那么久,宋瑶也不再是以前的混世女魔头,今日穿着一身淡紫色襦裙,看上去有些小女儿的样子,简单施礼后便走到姜然身边:“姜然姐姐。”
姜然见她有话要说的样子,给唐季使了个眼色,便带着从大堂后门向后院走去。
李屿见唐季和沈凌正在商量着什么,拎起茶壶走向侧边的椅子坐下,倒了小杯茶饮下后,随口问道:“你们聊什么呢?”
很快,他从二人的聊天中得知了书坊书籍供不应求的消息,并参与了讨论:“没办法,京都城本就繁华,寸土寸金,想要盖座和淮州同样大小的印刷厂最少也得要五千两银子,但本王的银子基本上都投给你了,王府库银也就剩下千两左右,害得本王现在都不敢乱花钱。”
沈凌摇了摇头,叹息道:“这样看来,我们只能减少书籍的售卖量了,可是咱们之前向书迷许诺过会保质保量,若是长此以往,名声可能会受到影响。”
闻言,李屿愁眉微皱,侧身看向唐季:“要不要调动淮州的银子?”
“淮州的银子都用在发展季然系的其他产业上,想调也调不了多少。”唐季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茶杯饮下小口,眨着眼睛想了想,突然抬眸询问道:“如果我们将印刷厂盖在京都城外呢?”
“京都城外?那样最少得花三四个月的时间,就算盖起来,也需要大量的护卫看守,花费的银子加起来也绝对不少,不可取。”李屿言道。
唐季嘴角微扬,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将印刷厂安置在其他县府,比如景望县,我可以找叶骁帮忙。”
听了他的话,李屿撇了撇嘴:“那个姓叶的会好心帮你吗?说不定还要分走咱们书坊的收益!”
“你还好意思说,身为亲王,在京都城中没有产业就算了,连块封地都没有。”唐季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继而扭头看向沈凌,补充道:“当下也没有更好的方法,景望县距离京都城也就半日的路程,运输成本也不算很高,我晚点就写封信告知叶骁,和他商量一下。”
“哎哎哎,你别忘恩负义啊,在淮州的时候,你想要做什么我没有满足你?”李屿一口将杯中的茶水饮尽,佯装不满地轻哼一声。
唐季刚才所说自然是玩笑之言,但也懒得和他斗嘴,揉了揉疲惫的眼睛,站起身说道:“时辰也不早了,沈凌,留下来吃晚饭吧。”
“多谢掌柜的。”沈凌站起身谢礼。
就这样,三人就印刷厂的问题再草草地做个了总结便走出了后堂。
......
天色暗沉,安国公府中的某个房间内却灯火通明。
张逸俊被下人抬回来后,张承望便迅速请了大夫为他医治,包扎好外伤,又开了治内伤的方子,足足折腾了许久才让陷入昏迷的张逸俊苏醒过来。
“爹,我,我要让唐季死!”
此时,张逸俊全身裹满了白色纱布,躺在床上没法动弹,两腮肿胀,眼神中却充满了怒色,望着坐在床头的白发老者喊道。
张承望很是心疼地看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小儿子,连连点头:“爹知道了,爹会让那小子付出代价!”
站在床尾的张荣阳皱着眉头:“你好端端的为何要去惹唐季?”
“行了老二,俊儿已经受伤了,咱们自家人就别互相埋怨了,还是想想该如何对付那个唐季吧!”张承望开口打断他的话,那双浑浊的老眼中露出怒色,沉声言道:“看来是老夫沉寂太久,没有人将我张家当回事了!”
闻言,张逸俊面露喜色,只要爹亲自出马,唐季不死也得掉层皮!
张荣阳却很是担忧,他已经和李勤商量好,暂时不考虑对唐季出手,若是此时与那小子翻脸,按照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之后定会咬着他们不放,那样反倒让李贤坐收渔翁之利,正要开口劝慰张承望,却被门外出现的管家打断。
“老爷,二老爷,有个星辰司的官员来了。”
张荣阳的眼中露出狐疑之色,但也没多想,开口言道:“大哥,我去看看。”
“嗯。”张承望微微颔首。
很快,张荣阳便跟着下人走到了前院,看清楚来人竟是天璇,连忙笑脸相迎:“天璇总督,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快快,里面请。”
天璇淡笑着回了一礼,继而言道:“不用了,本官是来告知张大人一声,令侄今日在如月楼中辱骂、污蔑我星辰司官员,陛下有令,望安国公和张尚书可以好好管教他,若有再犯,可就不知道挨顿打这么简单了。”
闻言,张荣阳露出惊色,没想到陛下竟然为了一个六品小官员警告张家,但很快便调整好表情,躬身作揖:“臣谨遵陛下教诲。”
“嗯,话已带到,本官还有事,先走了。”天璇随口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张荣阳在原地愣了小会,方才折返回后院,将刚才听到的话转述给了张承望。
谁知张承望听完后变得更加愤怒,猛地站起身,将手中还残留少许汤药的玉碗一把丢在丫鬟端着的木托盘中:“怎么?他真得要为了一个毛头小子打压我张家吗?老夫看他是皇位做得太久了,已经忘了当年是谁将他扶上那把椅子的,老夫既然能让他坐上去,也可以将他拉下来!”
张荣阳站在他身边怔了一怔,继而叹息道:“大哥,如今的陛下已经不是十几年前的那个玄王。”
“那他就能过河拆桥?没有我张家,他当年早就死了!”张承望被气得有些发颤,声音也略显沙哑。
张荣阳连忙上前扶住他,继而安抚道:“毕竟是俊儿有错在先,咱们也不好借此事对付唐季。”
“那俊儿就白白挨下这顿打吗?”张承望反驳道。
闻言,张逸俊也是格外激动地在床榻上张牙舞爪起来。
张荣阳扭头瞥了他一眼:“当下还是以荀王殿下的大事为重,待殿下继位,咱们再找那唐季算账也不迟,我明日再找两个御史在金殿上弹劾那唐季,好歹让外人知道咱们张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张承望没有急着回答,杵在原地做了两个深呼吸,微微颔首:“唉,听你的吧。”
见状,张荣阳也松了口气,再关心了张逸俊两声便离开了房间。
片刻后,房门处烛台上的蜡烛发出“滋啦”一声,蜡油四处飞溅,张承望双手附在腰后,愣神许久,喃喃言道:“待到李勤继位,那唐季又会成长到何种地步呢?”
张逸俊有些愤恨地攥紧拳头,恨不得立刻手撕了唐季。
......
次日早晨,季然居中。
“姑爷,起床啦,外面有个太监找你!”
唐季听到房门外传来的呼喊声,揉了揉睡眼,有气无力地爬起身,穿好鞋走到房门处,拉开木门后,望着外面朦胧的天色长叹一声。
要他说就应该把朝会改到下午,还能让百官做个工作总结,或者一个星期开一次,要不然谁能遭这种罪,得亏现在还是夏天,要是改成冬天不得冻死。
唐季打了个哈欠,继而问道:“什么太监?”
酒儿侧过身,指着不远处长廊中的穿着深色官服的太监。
那太监也注意到她的动作,以为酒儿在叫他过去,连忙走到唐季面前,低眉笑道:“见过唐大人,奴才是来给大人您送新官服和朝冠的。”
随即,他将端在手中的红色木托盘举到胸前。
唐季双眼微眯,凝视着面前的绯色官服。
宁国的官服颜色从高到低分别为一品红色,二品官员为深紫色,三品官员则为淡紫色,往后以此类推,四至五品为绯色,六至七品为绿色,八品及以下为青色,面前的绯色官服偏淡,换句话说就是五品官服。
看来陈泽寒果然没有骗他!
唐季面带微笑,伸手接过,随即问道:“公公,我现在是什么职位?”
那年轻太监笑着回道:“奴才也不知道,不过待今日早朝之后,唐大人自然知晓,对了,大人您今日还是继续穿戴旧官服便可,不然圣旨未宣,提前换上新官服有违礼法,奴才也在此提前恭喜唐大人了!”
闻言,唐季撇了撇嘴,既然不允许他穿新衣服,那干嘛要提前送过来,摇了摇头,笑道:“多谢公公。”
说完,他又给酒儿使了个眼色。
酒儿立即心领神会,从腰间取出一枚银锭递了过去。
“哟,唐大人这是做什么,万万使不得啊!”话虽如此,小太监四处望了望,继而一把将银锭揣进兜里,丢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去:“那奴才就先回去复命了,大人好好准备吧,别耽误了早朝!”
望着太监远去的背影,唐季笑着摇了摇头,继而抬手摸了摸官服,咧嘴一笑。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道柔声:“恭喜夫君又要升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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