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噩梦缠身。
满身大汗淋漓醒来时,许幸运已经有些习惯了。
面色平静地起身下床去倒了杯水来喝。
及拉着拖鞋回到房间后,推开落地窗走到阳台,晨起的凉风把她吹了个满面。
连卷长上翘的睫毛都沾上了晨雾,化成晶莹的水珠。
而后,她随意抬眼看去,朦胧的白雾中,一点小小的身影若隐若现。
手一抖,几滴凉水溅落到她手上。
脑海中不自觉开始描绘出某个人的面容,想到还有几个小时后,她即将说出口的话,心脏就不由一阵缩痛。
她抿了抿唇,回了房间洗漱好换好衣服,随后轻声地往楼下走。
以为门外的人是沉迢,她刚想开口打招呼。
“沉...”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话音未落,她就卡了壳。
门口的分明是穿着黑色长款风衣的纪甜,哪里是什么沉迢。
一眼撇过去,她就愣住了,急急地拽住少女的手腕。
眼神关切:“甜甜,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这红红的五个手指印明显就是被人打的,可是以纪甜倔强的性格想必她就算是问了也不会说。
许幸运只是想了一秒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果然纪甜冲着她摇头,“姐姐别问,好吗?”
“好,你先跟我进来,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这次纪甜却显得很坚持,说什么都不肯进去。
“不用了姐姐,我来只是想和你说件事。”
直直盯着她的眼睛,纪甜慢慢说:“是关于沉迢的。”
少女站在湿润的晨雾中,背影纤细单薄,好像轻轻一折就能弯下腰来,但她却一直是纪甜心里最强大的人。
对不起姐姐,请原谅我自私一次。她在心里轻轻说。
“好,我们换个地方说。”
...
带着纪甜一路来到无人的公园,周围安静无声,树叶泛黄凋零地挂在树上,显出几分萧瑟凄凉。
“你想说的是什么事?”
事关沉迢,许幸运声音就不自觉带上了一丝迫切。
纪甜也没有多废话,拿出一个银色小巧的u盘。
“这里面有那天的视频,我觉得姐姐你应该会需要。”
“什么?”许幸运有点懵懵地问。
“那天,那伙人和沉迢起冲突的时候,我拍下来了,这里面有全部的经过。”
所、所以,她可以证明沉迢的清白了?
“甜甜,你怎么会有这个?”
听起来确实挺巧合的,她会怀疑也是人之常情,纪甜没有介意。
浅浅笑了下,“姐姐别多想,我那天就是凑巧路过,原本拍下来只是想留个证据。”
没想到最后发挥的用途竟然是这样。
不过,只要目的达到,过程怎么样都无所谓。
她突然笑了,看起来还有点开心。
话语温声,听着有点像是在撒娇。
“姐姐,我帮了你这么大个忙,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
许幸运一点防备都没有,“好,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都可以答应你。”
纪甜微微摇头,“不会的,只是很小一件事,姐姐你一定可以做到。”
她抿了抿唇,一字一句说:“我要你和他分、手!”
声音清晰异常,如雷声炸响在耳边。
许幸运心尖都颤了颤,满脸惊疑不定地抬眸看她。
少女仰着修长白皙的天鹅颈,脸蛋嫩生生,那么温温软软一个人,为什么就不能只属于她呢?
纪甜看着看着,心底突然就冒出了一丝隐秘的痛快。
可也感到......心痛。
她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但她不后悔。
只是。
那样一双漂亮的眸子,以后还会那么温柔地看着她吗?
不。
她知道。
永远也不会了。
...
因为前一天晚上小奶糖说想他,并且第二天还要和他见面,沉迢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天色才微微亮时,从衣柜里选出那件红色的情侣装穿上,里面的内搭他后面又叫人去买了回来。
对着镜子照了半响,许是不常穿这种颜色鲜艳的衣服,越看越觉得透着一股别扭。
他眉宇紧皱,忍着想脱下来的冲动,翻身一跃从二楼的阳台轻巧落地。
算了,小奶糖那么喜欢,就让她高兴一下吧。
说不定,试用期还能提前结束。
悄无声息地出了老宅,他一路前往许家的别墅。
而与此同时,房间门前也来了个人,敲了几声没反应便拿出钥匙推门而入。
果不其然房间里早就没了某个身影。
“老爷子,人跑了,要不要?”
沉老爷子略一沉吟,应声道:“算了,关了几天那小子估计也憋坏了,就随他去吧。”
“好。”
“等等,小于你还是跟着吧,万一那小子又犯了什么冲动,直接把人打晕带回来。”
“行,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沉老爷子苍老的面容浮上一丝愁苦。
又想到没有丝毫作为的某个混账,恨不得插上翅膀杀到国外去,把那混账敲一棍!
有他这么做叔叔的吗?自己侄子出事了都不闻不问,还有心思谈什么狗屁合作?!
他知不知道,沉迢可是他...
“唉...”
那些个陈年往事,每每一想起就是沉老爷子心中永远的痛,他瞒了半辈子,也不差这几年。
就随着他入土为安吧。
...
熟悉的嗓音,也是熟悉的面孔,却让许幸运有过几秒钟的恍忽。
“你...”
她想不明白,这样做对纪甜有什么好处?
还有,她怎么知道自己和沉迢的事。
疑问很多,她脑子也很乱,一时间连思绪都理不清。
纪甜不给她反悔的时间,“姐姐不答应吗?”
“呵,我还以为姐姐会是个守信用的人,原来也不过如此。”
“不过姐姐你放心,东西我给出去了就不会再收回。”
她说话有点阴阳怪气,许幸运难言地看着她。
嗓音轻而软,却坚定:“我答应你。”
远处某棵粗壮高大的树干身后,长身玉立的人影一顿,漆色的眸子里尽是铺天盖地的寒意。
心脏深处是钝钝的痛。
他就可以这么轻易...被放弃吗?
许幸运又重复了一遍,“我答应你,我会和沉迢分开。”
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道哪一个会先来,但她不想只白白等待。
如果和她在一起,沉迢只会陷入危险中,她宁愿他们暂时分开。
“姐姐,你一定很恨我吧?”
“也是,我这样阴险卑鄙的人,谁会喜欢呢?”
生来就在黑暗里的人,本来就不应该太贪恋温暖的阳光。
否则,到最后只会灼得满身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