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乔蹲下来，熟门熟路的扶住一朵紫云英的花杆儿，再将大熊小心的放到花上去。
眼见着它将长长的口器深入花心，这才一声小大人似的长叹：
“大熊，你少吃一点呀，不能再这么胖了。再胖的话，以后没办法采蜜了……你的宝宝呢？你多给宝宝吃点啊！”
这声音近在迟尺，带着十足的阳光气，全部通过手机传达，叫人听着都忍不住露出微笑来。
但却又在心头又有了古怪的感觉——看这只手应该是挺大个人了，可为什么说的话却像小孩子？
下一刻，一张白净的脸蛋突然凑到镜头前，那黑亮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镜头，浓密纤长的睫毛眨动着，彷佛风中颤巍巍的蝴蝶。
近距离的看，眉梢眼角都是稚气和纯真，如雪山上潺潺流下的冷泉，叫人连心跳都忍不住凝滞一瞬。
镜头前所有人都沉默了。
而后对方突然扭转过头，大声喊道：
“姐姐，你的手机为什么在这里？”
宋檀这才想起来手机还直播着呢。
不过也没什么影响，上次那个视频自己可是精心拍摄多个素材，而后又配乐又后期又剪辑的，照样不是水花都没翻起来么？
如今自己敷衍着搞，怎么也不可能有人吧。
唉，流量这种东西，真是比灵气还难琢磨。
她也没注意，反而问着乔乔：
“蜂蜜都摇完了吗？”
乔乔点头，而后又控诉道：“哥哥好坏，老偷吃。”
“没关系。”宋檀哄他：
“本来打算哥哥回家的时候送他一瓶的，现在他偷吃了你就记下来，等哥哥回家时，把他偷吃的扣出来。”
“吃一口就扣一勺。”
春风中，乔乔笑得好大声。
随后，乔乔担忧的看着手中的大熊：“姐姐，大熊为什么还这么胖啊？再这样下去，它以后飞不动了可怎么办？”
宋檀有些心虚。
要不是它当初瞧它太可爱，一不小心给的灵气过了火……
咳。
不过乔乔显然并不一定要得到答桉，这会儿只是从手边又采下来一捧紫云英递到了胖熊蜂的面前，眼看着它笨拙的爬上去了，这才笑起来：
“飞不起来也没有关系，大熊是我的好伙伴，我会养着他的。”
屏幕前的赵磊忽然明白：这个男孩……应该是智力发育不太正常的那种。
说出的全是童言童语，做出的事也是全凭童心。
他突然又沧桑的笑了一下：想来也是，真是承担了生活压力的成年人，又怎么会有这么纯净的眼眸呢？
至今，他仍对刚才那一个回眸的近距离微笑震撼。
“来，乔乔，”那见不到脸的女孩子又说道：“这两筐满了，你帮姐姐挑回去吧。等会儿再送筐子过来。”
“好哦。”
那只手停下了揉搓蜜蜂屁股的动作，而后草叶摩擦声渐起，他似乎是站了起来，跨步向前方走去。
镜头的角度有限，只能看到满满一筐粉紫与绿色交织的紫云英，沉甸甸的堆在箩筐中，跟着男孩的脚步慢慢走远了。
而就在这时，田野里又响起了老人家的声音：
“檀檀，上头田里那角落处种的韭菜，我看长得蛮好，你这两天就可以吃了，叶片儿又肥又厚，好的很呢！”
“是吗？”
女孩子惊喜的声音传来，而后一口应下：“我待会儿就去割了。三四月吃韭菜，万物生发，补足阳气，正当时节呢！”
老人家又呵呵笑起来：“是，吃韭菜好的很，割回家包饺子吧，最近家里头人那么多，一顿能吃不少。”
“剩下的韭菜根太密了，我瞅了瞅，等田翻好后，你还得赶紧将它们分散着种开，能种好几垄了。”
韭菜饺子……
赵磊默默看着，而后伸出手指点了点上方的关注。
他注意到，此时直播间里已经来了一千七百多人，可弹幕却是干干净净，彷佛根本没人在看。
但当他点了关注后，直播间里赫然弹出了——
［恭喜！您是第999位关注的用户，快来亲眼见证主播的成长吧！］
嚯！
赵磊心中莫名还有些自豪起来，他心想被我看上的直播内容，果然也是能吸引人的，一千七百人观看，999人点了关注，这是什么样的魔力啊？
要知道，直播平台的观看次数可虚着呢，点进来一次便算一次，同一个账户点上百八十次，也能算百八十次。
就如今这个数据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观看的人当中，只有极少部分退出，而且人人都关注了。
而在田地里的宋檀早把这事忘了，这会儿只琢磨着——
晚上是吃韭菜粉条鸡蛋饺子，还是韭菜油渣馅儿，又或者韭菜盒子呢？
一边想着一边还不忘回复李老头的建议
“李爷爷，您说的有道理，过两天我就收拾。到时候那边半块田都得种上韭菜了。今年菜卖的好，打算多种一些。”
只不过接下来要撒些种子了，不然那点韭菜根根本不够。
对于宋檀卖菜这事儿，李老头也不是半点不知道，他甚至还知道价格呢！
不过他嘴紧跟谁都没说，只是自己在扯紫云英的时候，就选择牛吃的这块田，轻易不到别的地方去，省得耽误人家挣钱了。
如今他点点头：“城里菜卖的都贵，你之前叫我辟出两块地来育菜苗，过了清明，我就把上头盖的稻草掀了。”
“你现在就能瞧见他们长得多好！到时候地耕好了，该撒种子了，我再给移苗。”
到时候还得去边上竹林砍些竹子来，给豇豆黄瓜苦瓜丝瓜啥的都搭个架子……”
“还有稻谷，我看了，秧苗长得真好！今年你们家的米肯定香。”
“那是。”
关于这方面，宋檀半点不客气：
“都折腾这么久了，再不能挣点钱的话，我爸我妈的养老钱都快折进去了。”
在农村，会哭穷是第一要素，不然十里八乡沾亲带故，今天这个亲戚上门借点钱，明天那个亲戚去地里摘把菜……你怎么说呢？
还不如一开始就给人定好：这是要卖的。
对于往外卖的东西，稍微讲道理的，都会谨慎许多。
比如李老头就是。
至于那不讲道理的，自然也有不讲道理的收拾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