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坐于大石头上的慧根大师,数十年如一日,同样的坐姿,同样的行动,同样的作息。
精铁木鱼为法器,虔诚的向日月光芒佛念经祈福,每日望日月光芒佛保佑少室寺平安。
随着归宁的一声呼喊,慧根大师在念诵完一遍经文之后,睁开了眼睛,眉头紧锁,颇为不善的看向已为人妇的归宁道:
“宁儿,你已经是个妇人了,怎么做事还如此不知分寸。”
归宁听了慧根大师的责备之后,如小女孩般可爱的吐了吐舌头。
慧根大师很快注意到归宁身边一女子,又是皱眉责备双手合十道:
“少室寺乃佛门清净之地,俗人不可进入。老僧准许你前来,已经是罪过。你怎么还又带女子前来,你啊!”
归宁看着慧根大师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她连忙看了看身边的廖能低语道:
“廖能,你不是想见慧根大师吗?还不上前拜见。”
归宁催促廖能,廖能还是有些羞于看向慧根大师,慧根大师也对这归宁带来的女子身份颇为不喜。
廖能实在受不了慧根大师那犀利的眼神,只能艰难的迈开步子,来到慧根大师做坐大石头跟前,双手合十,颇为羞愧拜道:
“罪徒廖能拜见慧根大师。”
慧根大师听到归宁带来的女子,自报家门,口称廖能,他颇为奇怪,这是哪个廖能,他慧根重来没见过名叫廖能的女子。
慧根大师对着女子的身份疑虑重重,而廖能拜倒在慧根大师面前是羞愧难当,根本不敢抬头,看向慧根大师。
这让佛心崖上场面有些尴尬,归宁看到这个情况,立刻对着慧根大师哈哈大笑道:
“大伯,你想不到吧。这个看似女子之人,就是曾经在您身边修行的了能啊。”
慧根大师听了归宁的介绍之后,忍不住直起身子,来查看这人到底是谁,甚至他大石头上站起来,一查究竟。
归宁看着廖能和慧根大师彼此这么费劲,她立刻扶起廖能,然后,很快摘去了他的女式头套,剥去了他的人造面具,恢复了廖能真正的模样。
慧根大师看清面前此人真的是廖能,颇有些意外道:
“原来是了能,老僧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你。”
廖能听到慧根大师没有责备于他,而是期望见到他,他是大喜过望,立刻从地上站起来,脱去了女子绸服,露出里面的男子绸衫。再次对着慧根大师双手合十,头颅低下道:
“在下,本是少室弃徒,是少室寺的罪人,只因有事心中放不下,又不知去找何人倾诉。
幸好,在下与归宁相识,才能见到慧根大师。”
廖能的一番话算是对慧根大师坦白,而慧根大师从大石头上双脚腾空,如羽毛飘落般来到地面,他伸手虚扶廖能道:
“了能,你非罪人,罪不在你。”
慧根大师的一句话,让廖能是百感交集,双目朦胧模糊,甚至苦涩之类流于双颊之上。
慧根大师看到廖能的泪,知道廖能出了少室寺后,日子肯定不好过。
他上前伸出右臂,搂住廖能的右肩道:
“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少室寺的事儿已经和你无关,你不必挂怀。”
慧根大师对廖能的安慰的话,廖能反而露出坚定的眼神目视慧根大师道:
“慧根大师,您的话说得不是太准确。弟子在少室寺还有一件事儿,无法放下。”
慧根大师听到廖能心中所想,口称一句“阿弥陀佛”后,对廖能道:
“老僧知道你要问什么,老僧可以告诉你,你的师兄没有死。”
廖能并没有说出他的心中所想,而慧根大师已经未卜先知说出了答案,看来,慧根大师和廖能相处时间不长,可他对廖能还是了解的。
廖能得知师兄了空还在少室寺,他自从出了少室寺以后,心中揣着的一件心病,算是落下了。
他紧跟着追问慧根大师道:
“慧根大师,那我师兄现在过得好不好?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慧根大师听到廖能的询问,没有说半句话,而是伸手示意廖能和归宁到他的禅房之中坐坐。
慧根大师不肯说话,廖能原本已经放下的心,又再次悬了起来。他虽然跟随慧根大师来到禅房之中,但他的双目紧紧叮嘱慧根大师,慧根大师明白,廖能不打听清楚了空的事儿,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慧根大师亲自为廖能和归宁泡上一杯清茶,然后,盘膝坐在蒲团之上,对着廖能回答道:
“了能,人活着是很辛苦的。在少室寺里生活也是一种苦,你的师兄也在受苦之中,对于他来说。现在,他的现状对于他本身来说也是一种修行,希望他有所悟吧。”
慧根大师在回答完廖能后,自顾自的嘴里念念有词,手中拨弄念珠。
廖能听了慧根大师的话,看他说得那么婉转,他心中应该明白师兄了空,肯定在少室寺过得很苦。
毕竟,尘世中有句话叫做:成王败寇。
说起来少室寺是佛门清净之
地,远离尘世。但在空门修行之人,未必能够真正做到“清净”二字,廖能也不再多问了。
慧根大师的禅房之中暂时陷入了安静之中,廖能满怀心事的品着面前的清茶,心中还是担忧师兄了空,现在到底过得怎么样,不知道德正会怎么对待师兄了空。
廖能还在猜测师兄了空的事,而随着慧根大师嘴里念念有词停止之后,脸转向廖能道:
“了能,你离开少室寺有些日子了,老僧听说你曾经中了蓝枚香的剧毒,看你现在神采奕奕,可否,和老僧说说你出寺的经历。”
廖能听到慧根大师对于他出了少室寺的经历很感兴趣,他立刻来到慧根大师的面前,对着慧根大师滔滔不绝说起了他的经历。
慧根大师仔细听着廖能的经历,不断的拨动着他手中的念珠,当他听到廖能落难之时,手中念珠拨弄的快了些。当他听到廖能遇到好事之时,他拨弄念珠的手,又再次恢复了常态。
归宁看到慧根大师对于廖能非常上心,她知道廖能虽然已经落入尘世,可还是完全心系少室寺。而慧根大师这么一个得道高僧竟然对廖能的事儿如此感兴趣,看来,和尚也是有情的。
廖能对着慧根大师滔滔不绝的说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慧根大师没有任何的倦怠和困意。
当廖能闭口之后,慧根大师双手合十道:
“了能,你出了少室寺,对你来说看似是一种不好的结果。但真的是天理循环,柳暗花明又一村。
你能够在尘世中站住脚,老僧心中非常的欣慰,而且,你现在还能成为江湖门派的掌门,真是让老僧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廖能听到慧根大师的赞许,略微有些脸红,用手抓了抓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慧根大师看到廖能这个起帮帮主还比较稚嫩,他对着廖能双手合十道:
“廖帮主,希望你还是以佛家慈悲之念待人,莫要一己之私,做出有违人伦之事。”
廖能听到慧根大师的教诲,连忙双手合十回礼道:
“弟子谨遵慧根大师之意,另外,慧根大师,莫要叫我帮主,你还是称呼弟子为廖能吧。”
慧根大师对于廖能的谦虚,非常赞赏点头道:
“了能,你的谦虚谨慎和你师兄倒是非常相似,很好,很好。”
廖能和慧根大师相处融洽,二人交谈了一夜,才相互告别离开。
归宁对于廖能和慧根大师的关系不是很明白,于是,悄悄来到慧根大师的面前,询问道:
“大伯,这廖能和你看起来是上下辈,但看起来,你们俩就和老友一样。他有什么来历吗?”
慧根大师看着归宁一副八卦的模样,只是对她微微一笑道:
“老僧受人所托,在他来到佛心崖之后,要照顾他。听他和我说了他在寺外之事,老僧感觉那托付之人,可以安心了。”
归宁看着慧根大师说话,不明不白,也知道她这个大伯自从遁入空门之后,说话就高深莫测,也就不再问,而是去追赶廖能了。
慧根大师看着廖能的背影,看了一眼晴天白云喃喃自语道:
“了空,你一直担心你的师弟。现在,你的师弟已经有了如此成就,你在少室地牢中,也应该少了一份牵挂吧。”
回到粼河城中的廖能,从慧根大师处得知了师兄了空没死,他心中对救援师兄了空的想法,又多了几分。
忽然,廖能觉得杨定义劫掠城主府的事情过去了,他还没有和光芒寺主持静云见见面,毕竟,对方在他受伤的时候,还送了一颗珍贵的丹药——易经活血丹。
不管怎么说,也要去谢谢静云主持。
当然,廖能还是对静云主持在这次救援城主夫妇的事儿表现的消极,非常的痛恨。
可痛恨过痛恨,谢归谢,事情一码归一码。
廖能特意去街市上买了一些果品、点心去见光芒寺拜见静云主持。不过,静云主持貌似不太愿意搭理他。
此刻的静云主持,端坐于黄色蒲团之上,双目微闭,盘膝而坐,右臂放于膝盖之上,左手拨弄佛珠,那是念念有词。
静云主持这样的做派,对于普通人来说很好奇。但对于廖能这样曾经当过和尚的人,是见怪不怪了。
他知道静云主持此刻正在诵经念佛,做早课,也不便打扰。现在,还是静静的等待。
廖能等了两个时辰,他有点坐不住了。不是说廖能没有静坐的定力,而是,少室寺的早课绝对不会超过两个小时,因为,对于一个和尚来说,一个上午出了早课之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比如清扫、清洁、巡视、寺务等等。
可接下来的时间里,静云主持这个早课做得好像有点没完没了了,一个早课从清晨一直做过了日上三竿,甚至做到了下午。
廖能看到这个情况不对,试着呼唤了一下静云主持,在廖能连续呼唤了静云主持第八遍之后,他好像是如梦初醒般,睁开了眼睛对着廖能“嗯”了一声。
廖能看到静云主持此刻已经苏醒,立刻对着他和颜悦色道:
“静云主持,上
次多亏了你的易经活血丹,一点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静云主持看到廖能还特意带了礼物来见他,对他点头道:
“廖帮主太客气了,一颗丹药算不了什么,贫僧还要清修,就失陪了。”
静云主持对着廖能表示感谢之后,继续进入念经诵佛之中,不再理睬廖能半分。
廖能看到静云主持看似对他很周到,但是,他总觉得静云主持如此对待他,有什么事儿。
他此刻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起身双手合十对着静云主持告别后,离开了光芒寺。
其实,杨定义带着九星教教徒攻占粼河城主府的事儿,他已经全部知道了。
起帮虽然胜利了,那是因为以德正方丈为首的江湖正义人士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如果,不是杨定义带走了大部分九星教教徒,去追击德正方丈等人,也不会造成城主府九星教实力的空虚。
廖能心中十分明白,多少人或死或伤,他多少心中有些愧疚,静云主持那样的态度对待他,已经是很好了。如果,换了其他人,说不定就要对廖能说一些比较重的话,廖能的心里会更加的难受。
但静云主持如此不温不火的对待他,也等于是对他无尽的控诉,这让廖能更加的如全身蚂蚁爬般的焦虑。
廖能思来想去,以后还要和光芒寺打交道,必须把关系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于是,他多方打听得知,静云主持很喜欢画像,特别是菩提菩萨像。
这让廖能立刻去办理,他找到粼河城中最好的画廊,找画廊中最好的画师,给了重金画了一副菩提菩萨像。
此像神态安详,身形丰满,线条流畅,廖能这样的外行不懂画,看着此画像也非常顺眼,他满怀期望的抱着画卷出了画廊。
廖能知道上一次静云主持不是太待见他,他没有进入光芒寺中,而是,托迎客僧把这菩提菩萨像转交于静云主持,而且,为了保险廖能还塞了一块银锭交于迎客僧的手中。
迎客僧也不是呆板之人,立刻明白了廖能的意思,立刻双手合十表示一定会送达静云主持的手中。
五天过去了,廖能却没有等来静云主持的回话,他亲自前往迎客僧处,迎客僧信誓旦旦的对廖能双手合十道:
“廖帮主,小僧得了画卷之后,当天找了一个空闲就给主持室送去了,静云主持也只是叫小僧把东西放在主持室里,就叫小僧出去了。”
廖能倒不是对迎客僧的办事能力没信心,只是他对于静云主持收了礼,还没有回应,觉得心中焦急。
既然,事情现在是如此这样,他也暂时没有办法。也不好贸然进入光芒寺去找主持室,毕竟,打扰别人的清修是很不礼貌的事儿。
廖能此刻心中郁闷,路过一间酒肆,猛地发现他自己好久都没有喝过酒了。
他这个人本来就喜欢喝酒吃肉,甚至恨不得一顿没有酒肉,这日子就过不去。
这心中一动,喉咙口就上下吞咽,自然脚步就走入酒肆了。
进入酒肆的廖能立刻就受到酒肆掌柜和小二的热情招待,他们立刻对着廖能笑脸相迎道:
“这不是廖帮主嘛,小店有幸您来光顾。小店虽然没有山珍海味,但也是别有特色,请,请,请。”
酒肆掌柜和小二极力的邀请廖能进入,廖能看到对方如此客气,他也就直接进入酒肆之中。
廖能对于这间酒肆是一个大客户,他们立刻对着廖能提议道:
“廖帮主,不如进入雅间一座,那里清净。”
廖能却伸出手对着掌柜和小二摇了摇手道:
“大堂里也挺好的。”
既然,廖能表示要在大堂就做,掌柜和小二就为廖能挑了一个靠窗空气流通,又相对僻静的地方就坐。
廖能很快对着小二点了酒肉,小二立刻收到之后,马上回头准备去了。
坐在桌案前的廖能闲来无事,用手轻轻敲击桌案案面,到处左顾右盼,顺便看看这酒肆之中的摆设,排遣无聊。
而这时,有两个食客之间的谈话,引起了廖能的兴趣。
“兄台,你是也是爱画之人,你可知这粼河城中谁人乃画中高手?”
“嗨,兄弟你这问题根本就难不住我,粼河城中要论画的好的,自然是城西赵氏画廊。”
城西赵氏画廊的画作不错,那是有目共睹。可他们其中一人说出了这个结论之后,另外,提问之人却露出了神秘之色,摇了摇头道:
“赵氏画廊的画作好,粼河城谁都知道。但有一人的画作不在赵氏画廊之下,甚至隐隐有些超越赵氏画廊。”
有人可以超越赵氏画廊的画作,这倒是提起人的好奇心。事先问话之人很快吐出了答案道:
“此人喜佛,喜菩萨,到底是何人,就不用我说了吧。”
这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廖能本来是一筹莫展,没想到,在这普通的酒肆之中,竟然给了他需要的答案。
廖能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夜探光芒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