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诉说我的故事。
每个寂静的夜晚,我都会独自一人坐在山坡上,缓缓的擦拭着手中那柄遍布裂痕的紫色长剑,浅褐色的双瞳与凄美的月华相互呼应。
该从哪说起呢?是直接骄傲的说我曾经是一个家族的守护者吗?还是说在生命临近终结的最后,却挥动原先只用于守护的玉龙,在族人身上留下一道道的剑痕?
抬起早已皱纹满布的左手,轻轻的撩过额前那苍白的一缕刘海,我默默的拂过面前那柄残缺不堪的紫色长剑。
当我在仅仅七岁便达到了许多大人都达不到的境界的时候,我便知道了我的与众不同。
师傅在笑,母亲在笑,族里的大人们都在笑,我知道,他们在为了我的天赋而欢呼,在为了,新一位未来守护者的诞生而雀跃。
无数的赞美将我高高的捧上天,数不尽的礼物扑面而来,甚至多出了不知道多少从来不认识的叔叔阿姨兄弟姐妹。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进入了我的世界。
他是我的爷爷,他的笑容即使是现在回忆起来也是那么的和蔼与慈祥。
听母亲说,我那个早逝的父亲笑起来就是那么的好看。
我看着一直慈爱的笑着的爷爷,脑海中自己幻想出的父亲的形象慢慢的与之重叠,最后合为一体。
于是,我毫不犹豫的握住了爷爷伸过来的那只皱纹满布的手。
我依稀记得,在我从爷爷手中接过那本古朴的书籍的时候,族人们的欢呼声简直可以掀翻院子中的古树。
当时的我用幼小的小手抚摸着那本书籍,疑惑的看着封面上那两个大大楷体字:“昙剑”发呆,不知道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对此,爷爷的解释是“如同美丽的昙花一般绽放最为美丽的色彩,用华丽的招数击溃一切妄想挑战家族的人!”幼稚的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而后,我被爷爷牵着手,一步一步的走向了闭关的地方,甚至连对母亲说一声“再见”的机会也没有。
闭关处的大门一点一点的吞噬着来自于外界的光芒,隐约间看到,母亲的表情在刹那间完成了错愕惊慌到绝望的转变,最后甚至不顾一切的冲上来的时候,我突然有了一种不安,一种莫名的焦躁。
“我要回去!我要去找妈妈!”我哭着对一直牵着我的手的爷爷喊着,不安的情绪迅速的吞没了我的理智。
但是爷爷依旧是那和蔼的笑,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继续拉着我的手往眼前那片黑暗深处走去。
特制的厚重金属大门在瞬间泯灭了所有的光明,无尽的黑暗在刹那间吞没了我的视线,速度快到,年幼的我甚至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时光匆匆,转瞬间,九年就此逝去。
九年间,不间断的苦修,没有任何的娱乐活动,没有离开闭关处一步,唯一能见到的生命,只有偶尔会出现解答我对于《昙剑》内容不解的爷爷,和一名同样在此闭关的小男孩。而在我进来的第五年,男孩离开之后,闭关处的生命,便只有我一个人了。
所以,时隔九年后,当十六岁的我一脸沧桑的推开那扇遮住我九年光明的大门的时候,看到那些不认识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时候,惊喜的表情顿时驱赶了冰冷了长达九年的强装成熟的稚嫩脸庞。
很快,一名年仅十六岁的小姑娘无敌的传说便流传开来,在传说中,这名小姑娘手持一柄量身定制的紫色长剑,一头乌黑的齐腰长发,冰冷的浅褐色双瞳冷漠的俯视着所有的生命。
我的名声越来越高,在我剑下殒命的人也越来越多,当我一剑刺死一个来刺杀族人的刺客的时候,看着那名族人大难不死后难掩的开心,不知不觉间,一抹不明的弧度也悄然攀上了我的嘴角。
我不会记恨我的爷爷的,虽然他夺走了我的童年,但是,如果能用我一个人的痛苦,让这些我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们开心,那么,还是很值得,不是吗?
可惜我想的太简单了。
获取力量与失去一切的天平从来不是对等的,何况是造就了一个无敌神话的《昙剑》呢?在顶着‘冷颜紫剑’的名头保护了家族五年之后,年迈的母亲病逝前,终于将我拉到身边,抱着我大哭。
就在这一天,我终于知道,《昙剑》到底是什么了。
选取一名资质上乘、未满八岁的少女,闭关苦修长达九年方可大成的禁忌功法,以泯灭人性与自残的方式来获得使人仰视的力量。而这种违反法则的力量,将会无时无刻的侵蚀着被选中的少女。在记载中,习练了《葬魂》的少女,没有一个能活过二十岁。
昙剑,昙剑,如同昙花般瞬时的美丽,绽放时的确美艳无双,但是花期却是最短的,短暂的绽放后,唯一的结局便是,枯萎。
得知了一切的我,默默的赶走了身边所有的护卫,在徒手埋下已逝的母亲之后,拿上我的紫纹剑,独自一人找到了爷爷。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会在二十岁之前死去?”我用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平静的语气问这名在黑暗中陪伴了我长达九年的老人。
“因为怕你多想。”这名老人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作为一个工具,你不需要多余的感情。”
刹那间,假装的平静被一句话打破,紫纹瞬间出鞘,冰冷的剑身上,倒映着一双略显疯狂的浅褐色双瞳。
“为什么!”我感觉我听到了一个女孩歇斯底里的哭腔。
“因为,”他伸出一只手指,推开了我的紫纹,冷漠的表情让我无法将其与十四年前那个慈爱的老人联系起来,“你只是一个工具,一个保质期不过五年的工具,仅此而已。”
工具,工具……对啊,在你看来,我只是工具而已。
我惨笑着后退着,握着紫纹的右手一时握紧,一时松开。
我只是……工具而已……
去你的工具!
下一秒,紫纹携带着我那快要爆炸的情绪,狠狠的向前刺去。
既然你要让我埋葬自己的灵魂,那么,在我埋葬自己以前,先埋葬了你!
然而,紫纹并没有如我预料的那样,毫无阻碍的刺穿眼前这名老人的左胸膛,而是被另一柄紫色的长剑挡开了。
我错愕的看着那名持着紫色长剑挡在我和爷爷之间的男孩,愣住了。
这是我的弟弟,唯一一个认识的弟弟,也是唯一一名,和我有着同样记忆的弟弟。
又是一个被欺骗了的可怜孩子吗?疯狂的杀意充斥在我的脑海中,毫不犹豫的,抬手又是一剑。
但还是被男孩挡住了。
“他虽说天赋比不上你,修习的功法也没有你好,但是,”爷爷笑了,“他才是家族真正的守护神,至于你,不过是在他无法背起守护神的称号前,暂时替代的工具而已。”
是吗?我冷冷的盯着眼前这名和我一样有着一头美丽乌发的男孩,手中的紫纹发出一声声的轻鸣。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举起了自己的剑,将剑锋对准了我。
紧握的右手缓缓的放松,疯狂的杀意如潮水般的褪去,我默默的将紫纹收回了剑鞘。
那就让他当守护神吧。
别再来找我,生命的最后一年,我要留给自己。
说完这句话,我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间屋子。
“没这么简单。”爷爷残忍的笑着,难听的笑声使我毫不犹豫的转身一道紫色剑气劈下,然后继续离开。
我知道,有他在,我的剑气是杀不了爷爷的。
我突然感觉好累,累到好想不顾一切的躺下,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但是,事实证明,我那个心中只有家族的爷爷是不会这么简单的放过还有一年保质期的工具的。
看着堵在门口,身披坚执锐的族人,我沉默了。
我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告诉他们,《昙剑》的由来,还有习练了《昙剑》的后果,我想让他们知道,我只有一年的寿命了。
我害怕他们会伤心,我害怕他们会为了我去找爷爷理论,因为不是谁都能像我这样在我那个弟弟剑下完好无损的。
但是,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天真的,可笑。
他们面目表情,显然是早就知道了。
他们,在十四年前我接过《昙剑》的时候,就知道了我会死。
他们当初的欢愉,不是因为我很厉害,能守护他们,只是单纯的在庆祝,庆祝他们,和他们的亲人没有被选中。
仅此而已,没错,仅此而已。
强装的坚强在刹那间崩毁,我大哭着跪下了。
求求你们!让开一条路吧!我不想让手中的紫纹染上我曾经守护的人们的鲜血,我不想这么悲哀的与我的亲人为敌,我只想在生命最后的时光中,默默的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听听小曲,泡泡淡茶,然后在某个日出的美丽瞬间离去,仅此而已,真的!就只是这样而已!
所以……求求你们……让开吧……求求你们……
只是,数柄冰冷的长剑在短时间内,从不同的方向刺进了我的身体,耳边隐隐听到有人喊话:“族长有令!杀!心有不忍者,一同处死!”
长剑被拔出去的瞬间,剧烈的伤痛蔓延开来,其中,明明没有受伤的左胸膛,却奇怪的痛的最为严重。
我只是……想离开而已……我只是……想真正的活过一次而已……我只是……想在逝去之前,拥有一次属于自己的生命而已……为什么……为什么……
紫纹再一次怒吼着冲出剑鞘,紫色的华丽剑气带起一片四溅的鲜艳液体。
具体的情节,我已不想在去回忆,脑海中,唯一残存的画面只有:
夕阳西下,一名紫发少女拖着鲜血淋漓的身躯,拄着一柄断裂的紫色长剑,拉长的影子中,无数数之不尽的过往。
一阵微风荡过,不禁沉浸而入的故事轰然破碎。
我默默的低头继续擦拭着手中那柄残缺的紫色长剑,一年前还是乌黑秀丽的长发,如今已是满目苍白。
我知道,我的大限,越来越近了。
原本就被《昙剑》严重侵蚀的身体,又连续受到了数次足以致命的攻击,我早已疲劳的挥不动手中的剑了。
一名男孩默默的从身后接近,在后面不到三步的地方站直了身体。
又是爷爷的命令吗?爷爷,还是要杀我?
不用回头,我就知道,世界上,只有这个男孩能找到我了。
“恩。”他还是那么沉默寡言。
那么,动手吧。我缓缓的闭上双瞳,不想反抗,也无力反抗。
但是,他只是默默的坐下,闭目养神。
沉默良久,我再也忍不住了,费力的举起手中残缺的紫纹,向男孩砍去。
毫无疑问,我的攻击被瞬间瓦解。如今的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了。
“生命的最后,我陪着你。”他抢过紫纹,往面前一插,再一次的闭上双眼。
……
被可怜了呢。
我低声的笑着,然后慢慢的变成惨笑,接着大笑,最后狂笑。
如果,这就是你们给我规定的命运,那么,我便去打破。
就算是死!我也不要被你们可怜!
我拔起插在他面前的紫纹,毫不犹豫的拄着剑,蹒跚的慢慢离开。
他默默的睁开双眼,慢慢的站起来,轻轻的拍去了身上的浮尘,然后缓步跟在我身后……
为你弹奏肖邦的乐曲,
祭恋那埋葬的记忆
跟夜风一样的声音
心碎的很好听
手在键盘敲很轻
我给的思念很小心
你埋葬的地方叫幽冥
葬字决,几番憔悴
你琐眉,伊人沉睡
邀明月,皎洁回忆
红尘醉,岁月微醺
我举杯,饮尽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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