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大娘与骆二娘花费整一天时间准确算出云想衣前半年的收入情况,这才松了一口气。
吕大娘还有家中有些事自是也能不久待,便匆匆告辞。
吕大娘走了,骆二娘却依然不能轻闲,叫来春香一起计算这半年来骆家家中的生活开销。
因春香一直管着家中的细账,每月都会结出个数来,所以不到片刻功夫,自是将半年各类开支一一报了出来。
骆二娘越算账越露出愁容。
虽如今小店开张不过二年,已是生意兴隆能挣些钱,但那也只是外表看来风光,毕竟骆家没甚家底,赚来的钱却还需用在店中经营流转所需要的钱两,除去打点上下的钱、人工材料、店面租金、赋税等开支,一月不过净利钱五十贯,加之分与刘贵妃的三分利,吕大娘的半分利,每月自家净收入不过三十几贯。
如是以前倒也富足,不忧衣食。只是如今家里的开销日渐大了起来,十口人一月便要用去十二三贯钱生活开支,其中还不包括女使小厮们的月钱,以及子竹学堂花费、还有如今所住院子的租金,每月能攒上十几贯钱已算不错了。
所以二年下来,家里也不过有二百多贯的余钱,其中还包括当初子菱卖皮带所挣来的几十贯钱。而上月因赎回原来二十亩地外加买下旁边连着的十七亩地,以一亩四贯钱的价格,加上支付给官府卖买田地的交易赋税,以及支付给经济的佣金,共花费出去一百九十贯钱两,如今家底又空了。
而现在迫在眉睫之事就在于再过了二三年就是家中儿女娶嫁的年龄,要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为女儿置办一份丰厚的嫁妆,为儿子攒下娶妻的聘礼,依如今家里攒钱的速度却是有些难度。
想到这里,骆二娘更是打起精神,将账薄细翻看着开支账上的各类明细花销,细打细算斟酌着如何开源结流。
如今女儿新制的干花香袋暂可替代一些熏香,便可减少每月熏香花费。骆二娘将香料费减去三贯。
自家的衣物还可穿上几年,自是不必再添制了。布匹处减去了二匹布。
但子竹又长高了些,女儿如今已大了,更需多添置些衣服。又加上了四匹布。
今年又多了一口人,又要腌制芽菜,这储冬的蔬菜却要再增加些才是,又加上了八贯钱。
今年过年且是到京里过得第三年,再不能像前二年般只简单置办了些年货全家吃一顿才是,邻居、主顾等各家各户自都要依习俗准备些贺年薄礼才是。
这般加加减减之后,待骆二娘初步计算出下半年的开支,却发现足比上半年多出三十几贯钱花费,不免心中一紧,叹道:“小家小户一分一厘都极重要,不可任意挥霍。”在京中家产上一千贯便可勉强称为中户,至于上户家财至少也几万贯钱以上。所以,虽骆家开了店,有了田产,但依其家产价值,骆家到如今也不过只是下户而已。
想到这里,骆二娘思路自然转到了另一方面,开始担心再过些时日便是官府每三年一次户口人丁、财产等情况的登记,如今骆家才由乡村户转为坊郭户,还需相关官吏手下留情,莫抬了门户等级,到时被迫多交赋税才糟糕。要知以前骆家便是遭了这些不明不白的祸事,当初骆秀才死后,本是乡村四等户的骆家却因官吏想要多收赋税被莫名其妙抬成三等户,从此赋税开销自是增加了许多,害得最后骆二娘不得不将女儿卖了,才够了治儿病以及交税的钱两。
骆二娘边想边在开支本上写下“打点官吏钱十贯”,但再一想却感觉太少,又添了二十贯,足三十贯的钱两。
见着又多出的支出,骆二娘叹了一口气,暗中希望这些钱两能打动登记户籍的吏官,莫抬了等级才是。
这会时候春香在旁边自是看出骆二娘心思,便道:“骆妈妈这般节流也不够的,不如想着开源才是,前些时候那二十亩地不是收回来了吗?我听得如今旁边的田地有些庄户不种粮食改做了其他物事。”
骆二娘点了点头道:“虽田地是回到自家手中,但如今田家上的粮食还要等秋收时,由原来的户主全部收走之后,此事才算完全成交。至于以后田里种甚物,我也是想过的,虽这三十七亩算得上良田,但出产的粮食也不过七十石的粮食,减去雇用佃客以及赋税等支出,连全家十口人一年的口粮都不够。”
停顿了一下,骆二娘继续道:“所以我这时日子便想是一半的地里不种粮食做菜,比如种大姐做芽菜的原料芥菜,待有了收成全制成芽菜,不仅家中够吃节约一些菜钱,而且还能做芽菜臊子拿出去卖,虽本小利薄,却是细水长流能生钱的生意。而另一半地里种粮食,如今米是一天一个价,前二月还不过四百五十文钱一石米,如今却已涨到五百三十文钱一石米,想来这米价还会继续涨,家中能出些粮食也是好的。”
春香听着骆二娘的话,自是笑道:“原来骆妈妈已是考虑得周全,其实我还正想建议就种芥菜,前几日打听过城效有些农户做了些芥菜,都是初秋播冬季就能收获大约几百斤,不费太大力气。而且收获了芥菜之后,借着间隙还能再种一季的蔬菜。”
骆二娘拍着春香手道:“你且用心了。”
春香笑道:“为骆妈妈解愁,自是我的责任。”
在骆二娘与春香在屋里商谈种地细处的同时,子菱在屋里正准备绣手绢,却见着秋香一脸偷笑着进来,便随口问道:“你怎笑得如此开心?”
“大姐不是让我为刘家门子大哥送添箱的衣物吗?我且从他口中听见一件新鲜事。”秋香小声说道。
“甚事?”
秋香又笑了一声,道:“是与大姐有关的事。”
子菱见秋香说话吞吞吐吐,不耐道:“这会时候你半说半藏干甚,我正热得发慌。”
秋香抿嘴微笑道:“门子大哥说前几日刘夫人骂了她家的大媳妇。”
子菱不免八卦起来,“既是干娘骂刘大郞的娘子,与我有何干系?”
秋香说道:“自是有天大的关系。原来刘大郞的娘子想让她家哥哥跟我家求亲欲娶大姐你进门,便私下央刘夫人出面说几句好话,却不想刘夫人一听自是恼了,便责刘大郞娘子怎昏了头,他家哥哥前几年宠妾伤妻之事人所周知,任谁家也不愿将女儿嫁到他家去。若撮合二家,岂不是害了大姐你,让她失了脸面。”
这会子菱听了,失笑道:“刘大郞娘子平日看我一副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模样,我还当自家不知甚时候得罪了她,没想到她居然还能看得起我,想让我做她嫂子,且是好笑。”
秋香撅嘴道:“这些人没个自知之明,他家也不过就是有个做官吏的父亲而已,算不了甚。”
子菱摇头道:“官吏至少也算得上半个官,听秋香你这口气,是瞧不起半个官。”
秋香见夏香端着冰水进了屋,顺手端起来水来,递到子菱手中,笑眯眯道:“对于妮子来说吏自也算是大官,但对于大姐你来说,他家且是配不上的。更不用说她家哥哥当年宠妾,气死妻子的事,自是闹得沸沸扬扬,到现在都余波未平,谁家娘子敢进他家的门。”
子菱浅笑道:“你又未亲眼见过当年的事,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这话也就在这屋里说说而已,在外边且是不要再提了。”
秋香点了点头,“我知道。”
夏香因从才进屋,自是听得一头雾水,私下问道秋香,秋香却只笑不说,让夏香猜想了许久,也未猜到点子上。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划过了,转眼间盛夏过去,初秋来到。
这日一大早,见秋香、冬香就在内院里忙着布置各种物事,春香、夏香在厨房里制作巧果,子菱才想起今日已是七月七日,又是一年的乞巧节,不免联想起当年自家打扮成摩喉罗的模样。
这会时候秋香上前问过子菱:“大姐乞巧祭拜时,是用泥塑的二位摩喉罗,还是用檀木雕刻的二位摩喉罗。”
子菱道:“还是用泥塑的吧。”
秋香点了点头,从专放摩喉罗的木盒里取出一对摩喉罗,见木盒中新制的衣服,不免叹道:“大姐做这摩喉罗衣裙越发精致了。”
子菱笑道:“我可没这般手艺,除了上边一些绣花外,其余都是请店里的大娘们依新款衣裙,按摩喉罗的尺寸做的而已。再说这些也不算甚精致,我曾见过比这更精致的衣裙。”
如今子菱已是有五六套摩喉罗的小衣裙,皆是十分精致无比。偶尔闲来无事,还会拿出来玩耍一番,自是让秋香与夏香极羡慕大姐的摩喉罗衣服小巧美丽得让人爱不释手。倒让子菱有一次还曾有一丝专做摩喉罗生意的念头,创造一个中国古代式可换衣换发型的娃娃。
在她看来这些绣制着各式花纹的绸缎衣服,已不单单只是件玩耍之物,根本就是一件有着中国式古典韵味且细腻华美的艺术品,甚至可称得上美轮美奂。越发有种莫名的骄傲,这便是属于中国古香古色的绣刺娃娃,岂是那些简陋简单的卡通洋娃娃可能比的。
秋香听了子菱的赞叹,自是一副心旷神怡的表情,嘴里嘀咕着:“还有比这些衣裙更精致的,我且已想不出是甚模样。”
子菱只浅笑不言,如今提到了二姐,自是有些想念起她来,也不知她如今可好?
待秋香出了屋子,子菱打开了木盒,取出放在木盒底的另一对檀木摩喉罗。
虽已有了新的摩喉罗,但子菱却依然收藏着丁武送她的那对摩喉罗。子菱知道自家内心深处依然无法完全割舍掉属于绢儿的全部,还会回忆起初到宋朝那些艰难走过、痛苦挣扎的日日夜夜。
“没想到我还是恋旧的人。”子菱自嘲一声,终将这对魔喉罗裹紧布料又放入木盒最底层。
我想终有一天,会完完全全忘记曾是女使绢儿,就如同忘记曾为现代人碧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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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说明在宋人女使小厮的卖身钱有二种方式支付,一是一次性支付全额卖断,第二种是最开始支付一部分,其余部分每月支付给他们。当然第一种情况一次支付金额大,但金额固定。而第二种方式,虽其余部分每月支付,但许多主人都会根据人力服务情况,进行月钱的调整,自然是工作做得越好,待遇越高,而在骆家目前是采用第二种方式,至于月钱支付给谁也是有讲究的,有些是直接交给人力的父母,有些是直接交给本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