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菱的话让屋里顿时消声,蔑片们相互对望,心中有些动心。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做蔑片比不上那些能正式在勾栏瓦舍里从事“公关”业务的帮闲能有固定的收入,蔑片全是有一顿没一顿的挣钱,平日只能靠引诱富家子弟、外来客商来院、坊嫖妓,才能与娼门拆账赚些钱或是向有些嫖客打秋风行讹诈,如今子菱直接给他们十五贯也算是不错的收入。
张二狗子却扬了扬眉头,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他笑道:“你是想让我又背上贼的罪名吧。” 虽看不见子菱的表情,他却也能想象对方气势汹汹、一脸算计的模样。
子菱轻声一笑,道:“用过的招怎会再用。如今你还是不愿意放过我哥,我加价到四十贯钱如何?你若应下,我们立下字据,放人收钱写明白。从此以后一拍二散互不相干,你们不见我们,我们也不见你们。当然,你不选钱,选刀,也可。”
子菱停顿了片刻,一字一句落地有声道:“反正,是同归于尽,还是皆大欢喜,我都奉陪到底。”
“好!爽快。”旁边有位蔑片听着十五贯的钱加到四十贯,眼皮与心脏止不住猛跳,拍手大叫一声,朗笑道:“我还从未见过谁家有这样本事的女眷,我们自要选皆大欢喜。”说完重拍在子竹身上,笑道:“你家姐姐真是厉害泼辣的娘子。”
子竹却是带着惊奇的目光打量着妹妹,虽然最初对于自家妹妹到这种地方有些不安与不乐,但现在他却发现自家的妹妹并不是印象中那种娇弱需要保护的女子,原来她也能像男子般敢说敢做无所畏惧,一时间子竹有种莫名的自豪,想要大声道上一句:谁家的妹妹能像自己妹妹一般坚强勇敢。但很快他又感觉到某种自卑,甚时候自己才能真正成为能保护妹妹的哥哥。
张二狗子的犹豫不绝只坚持了一眨眼的功夫,很快他同意了。在他看来如今且算是报当初受骗之仇,要见好就收才行。那些将人弄得家败人亡的蔑片,自己不屑作也不敢做,毕竟是要求财,可不是想要命。而且,依与骆子菱只此二次交道的印象,说不定这位娇滴滴的小娘子逼急了,她还真是个敢下狠心,与自己拼个鱼死网破的人。
不一会,王青云就亲自草写了一份契约,约定从此以后张二狗一行人不可再与骆子竹有任何的往来,骆家支付四十贯钱,作为所有的报酬。
子菱看着上边按有手印的契约,松了一口气,话说得好斩草除根,若这次不能断一切,就算顺利将哥哥带走了,指不定以后他们还会缠着哥哥,若一不小心让哥哥迷上甚青楼的小姐,或留恋起这样的生活,子菱吐血都来不及了。
“一会我就派人送上余下所欠的钱,若以后再有人缠着我哥,我只当是你派的人,就不要怪我二把菜刀只找你了。”临走前子菱丢下狠话,就在刚才她更加仔细地打量张二狗子,虽然离自己离开家乡快五年,许多记忆已是模糊,但还是发现张二狗子与印象中的张二依稀有些挂相。不免心中冷笑着,管你是不是张二,只要敢再找我哥,就不要怪我把你当成张二,将老家争风吃醋惹了官司,偷躲在这里的事捅出去,要知那位儿子被打断鼻子的质库老板可是怀恨在心,一直四处寻找张二。
刚才被吓得尖叫的茶店娘子如今已恢复平常,见子菱风一般冲进来,又风一般冲出去,这会捂嘴笑道:“活了二十年,我还真没见过这样女子,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张二狗子看着手中的契约,笑道:“待有了钱,一人几贯拿去花。”
“喔。”
“郞君,有了钱可不要忘记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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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菱下了楼,如今天色渐暗街上华灯闪烁,终于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所做的一切,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摸额头却已渗出一头的冷汗。顿时感觉腿脚发麻,有些撑不住身体,还好旁边王青云见子菱的情况不好,顾不得男女之别,忙伸手将她扶坐到了驴车边。
子竹一脸愧色地跟在后边,见着妹妹一张小脸苍白,坐在驴车上全身发颤,忙上前沙哑声音自责道:“都是我的错,害得妹妹为救我跑到这种有损妹妹名声的地方。”
子菱吐了一口气,感觉平静了下来。见哥哥这般模样,不免长叹道:“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干甚。妹妹的名声是要紧,可哥哥的品行也是要紧的,若让人知道哥哥流连坊曲,醉卧茶坊,免不了被评上一句堕落浪荡之名,为读书人所不齿,世上有些事情可以轻易解决,有些事情却不是轻易解决得了的。这次的教训哥哥要牢记不忘才是,你可是家里唯一的男丁,若出了甚事,我与娘该如何是好。”
子竹听着妹妹的话,自是不停点头,如今他且越发感觉刚才有位蔑片将妹妹当成自己的姐姐却也是有原因的,比起妹妹的懂事,自己这位做哥哥的确实差了些。想起妹妹用钱将自己赎出来,子竹倍感耻辱,暗中手握成了拳头。
子菱感觉到自己好像恢复正常,便下了车,对王青云与其他众人叉手诺礼,道:“今日子菱谢过各位大哥大伯帮忙。”
子竹也跟着谢过众人,王青云见状,忙道:“这礼我却受不得,还是快些回家,莫在此多逗留才是。”
其中一位工匠也摆手道:“你们也无须谢我们,要知我们来也不过是添了几个人站在后边,但从头到尾自都是小娘子你在斡旋谈判,最后顺利带走你家哥哥。想来以后他们也不会再缠着你家才是了。”
见着天色不早,这二位工匠自是先行告辞了。
这会时候王青云牵马走在车旁,低声道:“小娘子,再不可像今日这般莽撞胡来了。”话虽如此,其实在王青云心中却满是惊奇,虽然子菱这一掷四十贯的钱且也算得上大手笔,但能达到如此干净利落地解决这种麻烦事也是很难得的,要知这些蔑片都是贪得无厌之辈,少有很快就能罢手不再纠缠的情况,更不可以还会立下契约表明态度。
“今日还真是谢谢王四哥了,若不是你们在,子菱断没有这般大的勇气,敢与他们僵持才是。”
夏香情绪却十分亢奋,高声道:“大姐平日看你极文静,但今日你把刀一抽出来,煞是好威风呀!”说罢便将左手上握着的二把刀挥了挥
子菱却咬唇,不甘心道:“再威风,却也不过是被人强取豪夺。”心中有一种悲愤与无奈的感情,用钱打发这些无赖流氓,何等软弱无力的妥协与姑息,这便是无权无势的平民最无可奈何的悲哀。
夏香裂嘴一笑,吐舌道:“其实刚才我吓得要死,现在我的手还发软,连擀面棒都要握不住了。”
王青云听着这对主仆一副不知死活的对话,不免心生无可奈何之意,叹道:“你怎敢揣着二把刀就对上他们,以你的力量,若真拼起来,他们自是轻易夺了去。而且,你这般花大价钱得来一纸契约,且也不怕到时他们反悔?”
子菱浅笑道:“再说他们敢反悔,我便拿着契约告他们欺诈钱财,反正...我知道他是哪里的人?而且我用菜刀并非威胁他们,而我的一种表态。”
王青云与子竹多有不解地望着子菱,子菱,冷笑道:“有句话说得好,穿鞋的人怕光脚的人,光脚的人怕不怕死的人。”待她上了车,又扔出一句话,“还有句俗话说得好,用钱能解决的事都不算事。”
王青云回味了一下,终叹息之后又大笑了一声,扬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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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二娘回家后,就知子竹被坏人带走,这会坐立不安,十分焦急等待消息。见着子竹与子菱安然回来,先是一脸惊喜,待知道子菱居然跑到那种地方,吓得哭骂子菱,道:“你哥哥且是男子,纵然犯了些错,只要改了也无所谓,但你一个女儿家出现在那些地方,若少有差池我也不活了。”
子菱忙安慰道:“当时还有其他人陪同,我是知自己去绝对有惊无险,才会决定亲自带回哥哥的,如今正如所料一样,我与哥哥皮毛无伤皆安全回来了,娘就不要再伤心难过了。”
骆二娘抹着眼泪,斥责道:“世上的事,岂能事事都如预料一般顺利,没有甚纰漏出现。女儿你也太过自大、自以为事了。”
子菱这会低下头,“我以后不会再鲁莽行事,娘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子竹从进屋就重跪在骆二娘面前,请求对方的宽恕。骆二娘虽开始并不看他一眼,但很快却又软化下来,毕竟虽她对子竹之前的行为有些失望,却也因子竹知错就改的行为而感觉宽慰,扶起子竹责备了几句,就让他回房休息压惊。
骆二娘见如今既成实多说无益,就很快吩咐下去,不得将子菱去暗巷的事情胡乱传了出去,又拿出二贯钱,请磨墨交给那二位帮场的木工师傅。子菱也将自己存下的值四十贯钱的银子偷拿给磨墨让其送到张二狗子家以及还王青云的钱两。
子竹见着妹妹塞钱给磨墨,脸色一会青一会白,最后终愧色道:“这钱就算哥哥借妹妹的,以后一定还妹妹。”
子菱笑了笑道:“兄妹二人说这些干甚?我攒这些钱,不就是用在这些急需钱的时候。”她是知道如今家中要立刻拿出四十贯现钱却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既然是自己许诺张二狗子,自然要自己支付这笔钱,反正都是一家人,再计较钱却又过了。
骆二娘轻摸着女儿的头,越发感得自家这女儿乖巧听话懂事孝顺,全找不到一点缺点,“子菱用的钱,待以后家里有了闲钱,娘一定给你补上。”
子菱笑道:“我且记住娘与哥哥的话,以后就坐等着收本钱和利钱了。”
之后子菱偷问哥哥,“那天茶坊中的那三位小娘子是男是女?”子竹听后,先是一愣,后张口结舌状,脸色一会白一会青,最后变得通红,气鼓鼓地半天都未再搭理子菱,到让子菱见状笑了起来。
当天夜里,还未磨墨出门将欠张二狗子的钱两送出,王青云就使人将子菱在茶坊所代欠条送了来,王瑗云已早一步将钱交给了张二狗子,并传言给子竹:朋友有难,施以援手,本属平常,请毋计较这些世俗之财。
过了一二月,花茶坊里的小娘子发现张二狗子这一群人怎很长时间没再来过,听人说他们都走了大运,一位官员偷溜到娼馆去买春,就他们偷拿住了把柄,很是敲了一笔竹杠,如今还不知在甚地方逍遥去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