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摸了摸脑袋,解释道:“估摸着是张栓哥出去时忘了关了。”李茂这才问道:“大帅几时过来的?”
青墨口音重常把张栓叫成张帅,李茂就顺势给张栓起了个绰号叫大帅。
“天黑了后才来的,嗨,我光顾阿香了,张帅到哪去了?”
祝香婚后跟着张栓回了孤山镇,说好了等青墨安顿好后才过来,这次她听说张栓要来郓州办事忍不住满心思念就跟了过来。当初,李茂乱点鸳鸯谱强把祝香配给青墨,还担心她怨恨,现在看来担心是多余的,人家小夫妻俩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用请不用劝自己主动就跑了过来。正说着话,忽听到张栓爽朗的笑声,月光下他腰杆挺的笔直,倒背着双手,在几个护院的陪同下正在欣赏李茂的新宅,走走停停,指指点点,很有些大将风度。
他黄昏时进的城,没走两步就赶上了宵禁,只得留宿在外,待第一波巡察过后,他才带上祝香往百善坊赶,一路上遇到几拨巡夜的逻卒。他曹州副将的牌子加上不菲的谢仪便是最好的通行证,辗转来到百善坊才知李茂的新宅并未竣工,李茂也不住在这。
青墨和祝香一见面就难舍难分,张栓是过来人,知道小夫妻见面什么最要紧,便借口参观新宅踱了出去。留下来看守新宅的都是李茂的心腹亲信,自然认得张栓,便主动陪着他参观起来,所幸这晚月光好,张栓东游西逛,慢慢消磨时间,度青墨和祝香激情燃尽,这才回转过来,询问李茂的近况,却不意在侧门内见到了李茂。
张栓不及多想,上前见以军礼。李茂一把扶住,笑道:“你如今是正儿八经的副将,我是个赋闲在家的闲人,怎受得起你如此大礼。”张栓道:“我本是个只知土里刨食的庄稼汉,若非你的提携,怎会有今日?你是我的老长官,见面敬礼天经地义。”
张栓升任曹州副将后,一度也要辞官追随李茂来郓州,李茂没同意,他在曹州的利益太多太复杂,不留下一两个信得过的人看守实在不放心,张栓这才勉强去了曹州。有李茂资助的丰厚敲门砖,加上他自己的悟性,张栓在曹州军院混的风生水起,久居上位,言谈举止已少有旧日的踪影。
他此次来郓州是奉苏卿之命先期护送行李过来,李茂的家产过于庞大,即便只是动用一小部分也不免闹得惊天动地,孤山镇到曹州之间的道路还不十分太平,苏卿恐出意外,才坚持要张栓来走一趟。
李茂问苏卿何时来郓州,张栓道:“肖成礼让他姑老爷充军医,不许军人到济民医院就医,可是营里的士卒只信任咱们,背着他偷偷的来。十天前肖成礼邪性发作,把一个常来咱们这的队头毒打了一顿,又撵了几个小卒,三娘子恐因此小事使两家失和,就想把医学院搬迁到郓州来,神医夫妇也赞同。只是此事牵涉甚多,须得这边安顿好了才能走。”
李茂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倒是没想到肖成礼会是这么一个人,堂堂的行军司马也贪这些蝇头小利。”便道:“被撵的几个小卒若是生计无着,就让他们来郓州,我来安置。”张栓道:“三娘子已经妥善安置了。”苏卿办事,李茂是放心的,此事便不再提,又道:“临近的孝慈坊你去过没有?常先生要在那开家生药铺,在它后面还有两座老宅,正准备出租,若是孤山镇呆不住,就请神医夫妇过来,我把两座宅子或租或买下来,一间做教学用,另一间住人。”
张栓道:“这一行虽说是凭手艺吃饭,却也有不少霸王人物,不知道郓州的水深水浅。”李茂笑道:“无妨,现今咱们在郓州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我不去招惹他们,看谁敢来招惹我。”张栓大喜,行前苏卿一再叮嘱他要尽快把医馆的事定下来,找房子开医馆容易,以葛日休夫妇的声名在郓州打开局面也是指日可待。张栓只担心郓州的水太深,有人横生枝节,而李茂初来乍到是否能稳住局面他心里着实没底,见李茂这么有自信,张栓自然是一百个放心,李茂有时候会跟他们开开玩笑,但干事绝对是个靠谱的人。
这中间祝香穿戴整齐,重新补了妆容出来见李茂,想到刚才那尴尬的一幕,二人不觉同时红了脸。夜已深,暑气全消,一伙人折腾到现在不觉都有些腹饥,青墨敲开同坊的熟食店买了些熟食,拿出窖藏的好酒,张栓和青墨喝了几碗,祝香略略沾了点,李茂是闻酒味就想吐,拿了张饼就去了内宅。
月光下的新宅异常宁静,李茂手抚着新栽的花木,心里感慨道:何日自己才能安安心心地宅在家中做个无忧无虑的富家翁呢,跨越千年来这世上只为疲于奔命吗?
饭后,李茂带着青墨、张栓去了邻近的孝慈坊,去看新开的药铺和他说的那两处宅子,张栓私自来郓州,不敢多耽搁,事情早定早了。
有节度押衙牌符仗身,一路行的顺畅。
李茂说的两处宅子紧贴着新开的生药铺和预备开张的诊所,只需在围墙上打道门便可连为一体,出入十分方便,坊吏闻听李茂要买房子,忙不迭地去把房主叫来,这两处宅子同在一个叫王老实的商贩名下。王老实自幼孤苦,讨饭来到郓州,跟着一个做炊饼学手艺,艺成自己单干,凭着一颗玲珑心外加勤劳能吃苦,奋斗四十年置办下这两处房产,年纪老大,膝下无子,无心经营,预备搬回青州乡下老家养老,这两处房产急着出手。
李茂带着张栓看了一遍,觉得十分满意,当即表态要买下来,王老实自是欢喜不得,急忙打发伙计去请坊正来做个中人。坊正半夜被吵醒很是不快,又见是王老实这个吝啬鬼,估摸也没什么油水可捞,便帮着李茂压王老实的价,指望李茂能知恩图报,送他一份好处。
王老实被凶巴巴的坊正压眼含热泪,浑身发抖。李茂不愿意仗势欺人,就给了他一个公道价,打发青墨去跟他定契约,又聘坊正为见证人跟去作鉴证。
一行人吵吵嚷嚷刚离开,一队巡夜的逻卒就推门闯了进来,责问李茂为何夜半吵闹,李茂亮明身份,领队小校不敢啰嗦,却道:“军府发令,今夜严加戒备,恐是城中出了什么要紧事,押衙若无要紧事还是早些回去歇息为上。”
在郓州,刺杀节度使李师古自然是天大的事,封锁城门和城外各处关隘,挨门挨户搜捕嫌疑犯,随后严刑拷问,几乎是规定的动作,不折腾个人仰马翻,此事难以善了。李茂敷衍了两句打发了小校。见青墨迟迟未归,便对张栓说:“咱们先走,这家伙不定又被人拉去喝酒去了。”张栓一路辛劳,早已困倦的不行,此刻苏卿交办的大事有了眉目,也无心熬下去,就随着李茂一起往回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