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回打了几轮嘴仗,徐生洲忍不住反问道:“那依王总的意思,该怎么来操作?”
王孟雄道:“我们可以通过土地置换的方式,在慕高山以东补偿给你们学校3000亩土地——”
“8000亩以下免谈!”
徐生洲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通融的可能。毕竟这关乎任务的完成,更关乎自己的身家性命,那个见鬼的系统可不会和自己讲条件。王孟雄也没有坚持:“那就8000亩!然后我们城投集团另外补偿你们现金20亿元,用于新校区建设。如何?”
徐生洲顿时面色一沉,边收拾东西边不悦地说道:“王总,我可是真心实意来和你们谈合作的,你要是这么弄,那咱们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徐老弟,何出此言?”
徐生洲拿着公文包:“之前我们大致了解过部分高校土地置换的情况,比如2007年8月,我军后勤工程学院将其位于渝州市马家堡的380亩老校区土地挂牌排名,最终以30.25亿的价格售出。这是十多年前的事情。这十多年来,CPI涨了多少?土地价格涨了多少?房产价格又涨了多少?所有这些,王总你是做这块儿,不应该不知道吧?”
王孟雄神色如常:“渝州那是直辖市,我们金陵可比不了。”
徐生洲冷笑道:“那好,咱就不扯前国都、前陪都的事儿,也不说大家都是一线城市的理儿,就说金陵地界上发生的旧新闻。2005年8月,金陵中医药大学将市区的80亩老校区置换,偿还其所欠银行7亿余元贷款及各施工单位款项上亿元。这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怎么?这些年来金陵房地产行业不景气?没有啊!我查过相关统计数据,应天路楼盘2005年均价5500一平,现在是57500一平,翻了十倍不止呢!”
“徐——”
王孟雄想插话,但徐生洲根本不给他机会:“那是我们校区的地段不如金陵中医药大学老校区的地段?也没有啊!看你们发布的市区土地级别基准地价,我们还高一个级别呢!怎么别人十多年前80亩地,就能卖出我们现在860亩地一半的总价?哦,就因为别人姓公,我们姓民,就低人一等是吧?可是刚才王总还不是要为国为民吗?!怎么一分钟前说的话,后一分钟就不认账?”
徐生洲是真生气了:一个两个都拿自己当傻子看呢?
他也不怕王孟雄翻脸。系统又没规定他必须在金陵地界上建新校区,实在不行,就去京口、广陵!两江不行,就去白完!他还真不信没了张屠夫,就要吃连毛猪。
被徐生洲这一通疯狂打脸,屋里的人脸色都不好看,关键人家说得在理,还不好反驳。王孟雄果然是老姜性辣,都被人怼到了脸上,依旧面带微笑:“徐老弟,不要激动,来喝口茶消消火。这可是专门定制的特级明前碧螺春,送来之后一直密封放在冰柜里保鲜,尝一口就能品味到江南春天的气息,可不容错过。”
徐生洲也不好伸手打笑脸人,只是端起茶杯意思一下。
王孟雄又道:“二十岁嘛,就是应该有一说一、快意恩仇,就是应该路见不平、拔刀怒吼。如果非要搞得城府深不见底,反倒失去了青年人的锐气。刚才是我思虑不周,耍了心机,我向你道歉!”说着端起茶杯冲徐生洲微微鞠躬。
王孟雄来这么一出,徐生洲倒有些不好意思:“刚才是我鲁莽,有些口不择言,我也应该道歉。只是双方想要合作总要坦诚一些,不要搞得和金融诈谝似的,诈到一人是一人,讹到一笔是一笔。这也不符合你们企业的身份!”
“是是是,徐老弟你说得对。正是因为我们企业的性质,所以总想为国多省点钱,却忽略了你们的感受。”王孟雄颇有些唾面自干的气度:“不过在商言商,我们城投集团虽然要兼顾公益,但终归是家企业,以盈利为目的的企业,你们学校土地置换那么大一宗交易,任何企业只要能参与,都想从中分一杯羹。如果按照之前徐老弟你的方桉,我们真就变成打工的了,你也要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
徐生洲暗暗叹了口气:确实!是自己把企业想的太纯善了!企业就是一只经济动物,天生是逐利的,而不是开善堂的。看到一大块肥肉摆在面前,谁还忍得住?
商场如战场,道德感太强是活不下去的!
“盈利可以理解,但也要尊重对方,像刚才那样毫无诚意的出价,只会让人觉得你把对方当羊牯在宰。”徐生洲是输人不输阵,“而我们向你们购买土地、请你们进行土地开发,乃至最后将老校区招拍挂,肯定是要保留足够的利润空间的。——当然,你们现在是不满足于赚辛苦钱。我们自然也不想当冤大头,要不这样,也别土地置换了,我们现在还有几个亿现金,金陵周围的荒山林地也便宜,要不先买个一两千亩慢慢开发吧。王总您有什么地块推荐吗?哦,这是我们的资金证明。”
5个亿的办学经费,除了支付教职工工资奖金,以及其他一些费用,现在还有不到4个亿。
王孟雄没想到对方居然直接掀了桌子,另起炉灶,犹豫片刻才说道:“我在国内国外走了那么多地方,总体来看,各大高校都在不断扩展校园面积,有的是土地置换,有的是异地新建校区,因为这是大势所趋。现在人们都越来越追求生活质量,大学生也不例外。以前我们上大学是八人间,现在呢?我儿子去年上大学时,我去看了一眼,四人间不说,还有空调、洗衣机、独立卫浴。所以很多大学招生的噱头就是环境优美、依山傍海、最美校园。刚才徐老弟你想购买8000亩土地,想来也是有鉴于此吧?”
他不等徐生洲回答,便接着说道:“都说添油战术是兵家大忌,其实建新校区也是如此。要么不建,要建就要大手笔一次性买个大几千亩地,请最顶级的设计院做规划,保证未来二三十年都不落伍。你要是先买一两千亩,也不是不可以,或许前几年觉得地方还宽敞,但随着学校发展就会渐渐觉得周旋不开。你可以看看京城、沪上的那些着名高校,早年间都觉得几千亩好大啊、根本用不完啊,结果呢?随着大学生扩招、研究生扩招,再这里建个学院、那里建个实验室,渐渐就觉得地不够用了。所以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当然以上这番鬼话,他自己都不信。什么未来二三十年?这种垃圾民办院校能再活二三十年吗?
徐生洲同样知道他是在忽悠自己,但还要装作上钩的模样:“我倒是想一口气买大几千亩地,奈何王总你惜售,我能有什么办法?”
明明几分钟前王孟雄刚被徐生洲噼头盖脸怼了一顿,此时却如相交多年的好兄弟,当即义薄云天地拍板道:“谁说我惜售?!慕高山以东是吧?给你8000亩,不,10000亩!——老哥我倒是愿意给你,可是你有钱买吗?就算有钱买,你有钱开发吗?”
徐生洲看着王孟雄:“王总你有何高见?”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城投集团以慕高山以东10000亩土地入股,咱们双方成立一家公司,对你们黄花路的老校区进行开发,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何?”
“那股份怎么分配?”
王孟雄推心置腹地说道:“你们黄花路老校区的土地级别和基准地价,网上都查得到;我们慕高山以东10000亩土地的征收价格,网上也有。这些都不用多说。但据我所知,你们黄花路老校区土地已经在银行抵押了27.9亿元,开发之前必须要付清贷款和利息。我们要是共同开发该地块,以后开发费用也不会少。你们学校建设新校区,同样需要大量资金吧?所以最好是新成立的公司,我们城投集团占股60%,你们学校占股40%,股份与股本之间的差额由我们城投集团折合成现金或劳务,在未来10-15年提供给你们学校。如此一来,既保证了你们新校区建设的经费,也保证了我们公司的权益。等以后赚了钱,咱们四六分账,如何?”
前期赚差额,后期赚利润。听上去很美好。
甚至深入谈下去的话,徐生洲觉得变成城投集团占股51%、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占股49%也不是不可能。
但只要仔细想想,就知道这是个巨坑。都不用玩阴的,两家合伙开发地块,各种费用肯定要四六均摊吧?然而相比城投集团,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并没有充裕的资金。860亩土地的开发费用可不是小数字。一旦开工,今天需要规划设计费,给不给?明天需要水文地质勘察费,给不给?后天还有建筑安装工程费、基础设施工程费、公共配套设施费,怎么办?
给?学校被抽空了资金,运转不下去。
不给?不好意思,那就减持股份吧!
三弄两弄,学校就能被玩得鸡飞蛋打、水干鱼尽。
想到此处,徐生洲摇了摇头:“王总确实是高见!但人贵有自知之明,有多大肚子就吃多少饭,不能把自己撑着。我们是学校,我本人也就是个学生,既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来参与公司运营,所以对于王总的好意只能心领。不过你刚才说的几句话倒深得我心,即我们老校区和慕高山以东两块地都有基准地价,其中差额不难计算,可以由你们城投集团折合成现金及部分劳务,支付给我们学校。至于老校区土地,你们拿到之后是招拍挂也好,是自己开发也好,和我们无关。怎么样?”
明眼人都能轻易看出,位于黄花路123号的860亩地是个香饽饽,无论招拍挂,还是自己开发,都可以轻松溢价50%以上。可见鬼的系统不给自己那么久的时间,自己也没有那么多的资本、那么广的人脉来运作。按照基准地价来计算,尽管不能大赚,但也不至于大亏,倒不失为中策。对有时间要求的徐生洲来说,就是上上之策了。
王孟雄心中暗喜,脸上依然波澜不惊:“如此也好!那折合成现金及部分劳务如何支付——”
“哈哈,只要我们有了共识,具体怎么谈就交给专业人士吧!说出来不怕王总笑话,长这么大,砍价我就没赢过。”徐生洲决定把具体的谈判交给刘广策和黄高华他们负责,毕竟交易金额那么大,小数点后两位的变动,放大了都有可能是几千万,草率不得。
就这样,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新校区的位置和面积基本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