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默默望着他,良久,他开口道:“今日醒来之后,我想了很多,不错玄霸确是韫仪所杀,但那并非是她所愿,再后来要不是她在炀帝面前为我李家美言,我们早就已经成了炀帝屠刀下的亡魂,哪里能够活到今日,是我钻牛角尖了,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落在李世民耳中,感慨万千,若李建成可以早一些悔悟,何至于一无所有;可是话回来,若是未曾失去这一切,变成阶下囚,李建成恐怕也不会悔悟。
“可是觉得我这些,是在博取你的同情,好让自己有机会活命?”李建成的话将他自飞散的思绪中拉了回来,摇头道:“我并没有这样想。”
李建成淡淡一笑,“不论你怎么想,对于现在的我来,都不重要了。”沉默片刻,他道:“郑氏怎么样了?”
“她在逼死季容母子之后不久便疯了,如今住在静园之中,至于承道与长安,我将他们接到了宫中抚养,你可以放心。”
李建成想不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愣了好一会儿,方才悲声道:“疯了也好,至少她从此心里不会再有怨恨,可以平平静静地过完下半辈子。”着,他道:“可否让我见一见承道与长宁?”
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李世民摇头道:“对他们而言,不见或许更好一些。”
听得这话,李建成露出失望之色,但很快便挤出一丝笑容,“确实,不见更好一些,不见了,不见。”
看到他这副模样,李世民心有不忍,但并未松口,淡淡道:“没什么事的话,我走了,你好生养病。”
李建成急忙道:“元吉的事情,你还没有回答我?”
“待你病好了之后再。”完这句话,李世民头也不回的离去,留下怅然若失的李建成。
接下来的日子,繁忙而平静,到了九月初,李建成在御医的精心调养下,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与此同时,拖了一个多月的判决,也终于下来了,李世民力排众异,判李建成二人流放西凉,负责在那里饲养马匹。
他终归还是饶了李建成与李元吉的性命,饲养马匹虽然不能与以前锦衣玉食的生活相比,但要知道,李建成二人犯的是谋逆之罪,除了李世民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要将他们处斩,以绝后患。
九月初五,李世民负手站在城楼上,城门处,差役正押着李建成二人出城,前往西凉。
段志宏望着底下的人影,忍不住道:“殿下,您真的要放走他们吗?”
李世民淡淡道:“他们已经一无所有,又何必赶尽杀绝。”
“可他们贼心不死,为祸大唐。”面对段志宏的言语,李世民摇头道:“不会的,大哥已经悔悟了,不会再起反心。”
段志宏急切地道:“殿下,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他骗您的次数还少吗?”
城楼下,一身囚衣的李建成察觉到李世民的目光,抬头望来,在看清李世民后,会心一笑,朝其拱一拱手,旋即随差役离去。
见他们越走越远,段志宏越发心焦,再次道:“殿下……”
李世民抬手打断他的话,“若他们当真如你所的那样,依旧包藏祸心,乱我大唐,我必杀之,可以了吗?”
见李世民把话到了这份上,段志宏只得咽下嘴边的话,只能希望……李建成二人真如殿下所,从此洗心革面。
待得李建成一行走得不见人影后,李世民收回目光,在准备下城楼之时,他想起一事,道:“可有赵近的消息?”
“还没有,不过按着行程来算,一切顺利的话,这几日赵进就该回来了。”
李世民颔首道:“嗯,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这个时候,一个人被带到了长春阁,如意恨恨地瞪了来人一眼,对韫仪道:“公主,她来了。”
韫仪搁下手中的茶,望着站在殿中的那个人道:“采萍,很久不见了。”
来者正是江采萍,当年那件事后,她并没有回太原,而是在洛阳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四年,并在那里嫁人生子,日子虽然平淡,却也幸福;原以为,日子会这样年复一年的过下去,然就在数日之前,突然出现在家中的几个人,打破了这份平静。
江采萍怎么也没想到,李世民竟然会成为最后的赢家,并且将韫仪自明月庵中接了出来。
她警惕地盯着韫仪道:“你派人抓我来,是为了报复当年之事?”
韫仪抚着袖间的五彩丝线,思绪回到了四年前,“当年,我以为你真的原谅了我当年的误杀,很是开心;自到大,除了如意与吉祥之外,我便没有什么姐妹,直至遇到了梅雪与你,梅雪早逝,而你就成了我最要好的姐妹。”
“后来,我误杀玄霸,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也一直很惦念,所以我安顿下来之后,便派人去弘化郡寻你;但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竟会害得吉祥命丧黄泉。”到此处,她紧紧攥了双手,过了许久方才渐渐松开,“江采萍,季容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令你倒戈相向?”
“她不曾许我好处,只是将你的所作所为一一告诉了我,是,我是害的吉祥死于非命,但你呢,沾染在你手里的鲜血还少吗?三公子、冯立、武老三、春秀还有那对打鱼的母子,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死在你的手里。”到此处,江采萍冷笑道:“只是弘化郡一地就已经杀了那么多人,更不要来到这长安之后了。”
如意本就恨极了她,这会儿听得她如此诬蔑韫仪,哪里还忍得住,厉斥道:“你胡什么,公主哪里有杀什么人,倒是你,害死吉祥,该死!”
“我胡?”江采萍冷笑道:“吉祥确实有太子处处不及秦王,不配成为东宫太子,并无半句虚妄之言!”
如意被她堵得一下子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道:“吉祥只是随口一,你却要她为此付出性命,心肠何等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