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剑鸣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暗声和异形，那两人睡得正酣。他又看向幽圹，决心试探一下：“你注意到了什么？”

幽圹笑而不答。

在对手捉摸不定的时候，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有力。对手会在“是”和“否”之中来回纠结，最终被这两个端点压垮，暴露出最真实的想法。

董剑鸣深吸一口，也坐起了身。

两人对坐互视，董剑鸣直接说道：“抱歉，我是间谍。”

幽圹低下了头：“……果然是这样。”

将谜底解开，倒让董剑鸣轻松了很多。他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幽圹：“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我不是傻子，你的破绽实在太多了。”幽圹说道，“要我指给你看吗？”

“请赐教。”

首先，董剑鸣和徐浙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在月之声需要一个能在明面上行动的人的时候，他们正巧出现；

其次，董剑鸣的设定与他的气质严重不符合。幽圹并不认为他是一个少年犯；

最后，昨天董剑鸣从车里现身时，先用影子掩盖了面貌，也很不合常理。

“就凭这些？”董剑鸣问道，“这些不足以让你确信我是间谍，按照道理来说，你不应该想到我和异能总局有牵连。”

幽圹微微一笑：“懂摩斯密码的就你一个么？你应该向异形打听打听，我在加密解密方面，是怎样的天才。我第一眼就看穿了饭碗上的密码，看你那仔细思考的模样，我忍不住想要告诉你答案。”

幽圹聪明，董剑鸣也不蠢。她既然选择在暗声和异形睡觉的时候揭穿董剑鸣的丑恶面目，那么说明她并不想跟董剑鸣翻脸。

董剑鸣看着她，问道：“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是你打算做什么？”幽圹说道，“我不能理解你们的行为，你费尽周折地在月之声卧底，究竟想得到什么？”

“为了情报。不是我自夸，我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我知道了反叛者的大致构成，得到了‘果实’和红月公主的情报。”董剑鸣说道，“这些都是异能总局原先不知道的。”

“原来如此。”幽圹说道。

董剑鸣沉默了片刻之后，再度开口：“我下一步的计划，是带领月之声融入到红月之子的组织中，我将在暗中获取神坛计划的情报，并伺机捣毁这个计划。你们不也反对神坛计划么？我们有同样的目标，并不是两伙人。”

幽圹抬眼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

幽圹径直打断了他：“闭嘴！你这个骗子！”

“……”

“你以前说过，你要削掉所有人的膝盖，没有人能在你的面前直立——这也是骗人的咯？”

“这是真的，只不过……”

幽圹别过了头：“闭嘴！我不想听骗子的解释！”

“……只不过，我的目的不是成王。”董剑鸣说道，“那是一个计划，名为‘必要之恶’的计划。”

幽圹一动不动地抱着膝盖，似乎没有听的意思，董剑鸣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必要之恶，是一个疯狂的计划。

这个计划的灵感，是从月之声的理念中来的。在这个计划里，董剑鸣将扮演一个残暴的帝王，他将四处挑起纷争，宣扬残酷和血腥的理念，竖起“新人类比普通人高等，新人类生而为王”的旗帜，四处张扬他的力量，最终缔造一个新人类为尊的王国。

幽圹当然能理解这个计划蕴含的意义，她说道：“你想要将这个国家中所有的罪恶都汇聚在你的身边，成为‘最恶之人’。所有的极端分子都在你的掌控下，也就是在异能总局的掌控下，这么一来，绝大多数的争斗都在你们的控制之下。”

“没错。”董剑鸣说道，“如果我成功了，最少在十年之内，这个国家都是安定的。”

想要成功，嘴上说说当然容易，稍有点常识的人，都能看出执行必要之恶的不靠谱程度。

想要推翻一个有稳定政权的国家，是多么的异想天开？

董剑鸣没有任何征兆的，在忙于上班的大人中、在忙于上学的孩子中，突然说他要建立一个新的国家，这个国家以新人类为尊，恐怕只会被人当成傻子笑话。

这将是一个漫长而艰辛的过程，即便有异能总局的帮助，仍然困难。

然而，幽圹却没有提及必要之恶的可行性，她看向董剑鸣：“你知道你要做什么吗？”

董剑鸣安静地看着她。幽圹接着说道：“你的出发点，和你将要扮演的角色，是截然相反的。你以救世主的心态，去做恶魔才会做的事，你会很痛苦。”

董剑鸣眉头也不抬：“我有觉悟。”

“包括杀人？”

“我已经杀了两个人了，感觉还不赖。”

“……是吗。”幽圹说道，“你觉得好就好，反正是你的事。”

董剑鸣又看向她：“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告诉我你的选择。我希望你能帮助我，我需要月之声来接近红月之子，你的搜魂之术，对我更是有大作用。”

“要是我拒绝呢？”幽圹说道，“我不但不会帮助你，我还要在暗声和异形面前揭穿你的丑陋面目！”

董剑鸣双眸变得血红，他虚捧的手掌中出现了一个小小幽圹：“那么我现在就将你击晕。暗声和异形没有你那么聪明，我相信我可以蒙混过去。”

幽圹冷冷的看着他，毫无畏惧：“你可以试试。”

“……幽圹，我知道我的选择是什么。我选择的是修罗之道，没有良善、没有亮光。在这条道路上，我会辜负很多人，也会让我的双手沾满鲜血。而你，是第一个。”董剑鸣一脸认真，“我现在就让你看到我的觉悟。”

他毫不犹豫，狠狠地合拢了双掌。他掌心中的幽圹在那瞬间被压成碎片，“碎魄”，发动。

这一招可谓是幽圹的克敌绝招，连修为远在她之上的老红头，也两度中招，丝毫没有反抗之力。然而，幽圹却没有昏迷过去。

她低低叹了口气：“我看到了，你的觉悟。”

董剑鸣皱着眉看她。

“碎魄对我是无效的，你或许不知道，碎魄有一个弱点，但我很清楚。”幽圹说道，“只要切断镜像和灵魂的联系，碎魄就会失效。”

董剑鸣站起身来，他捏紧了拳头：“既然碎魄没用，那我只好原始一点的办法弄晕你了，可能有点疼，你忍耐一下。”

“等，等一下！别过来……你想干什么！”

幽圹看着董剑鸣砂锅大的拳头，又看着他杀气腾腾的脸，顿时慌了神色——先前在山洞中，被吴洋一套拳法打晕时受到的痛苦，她历历在目。

幽圹的叫声吵醒了异形，他扬起脑袋，看着董剑鸣和幽圹：“董老大……你冷静点……”

董剑鸣回头看着他，再侧眼一看，暗声也已醒来。

异形满脸犹豫，接着说道：“这种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幽圹她不愿意，你这样硬来，两边都是朋友，我很难做。”

“异形，你给我闭嘴！”

幽圹红了脸颊，斥责异形一声，又偷偷拉了拉董剑鸣的袖子。她凑到董剑鸣耳边，轻声说道：“我都说我知道啦！你的大愿，我想帮忙。”

董剑鸣意外地看向她。

在他寒星般的双眸的注视下，幽圹不自觉的拉开了距离，她的声音依然很轻：“我并不讨厌你的英雄主义……不，我很喜欢你这种孤傲又悲壮的想法。让我们一起，为了正义，堕入最深的深渊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