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素的本事不错,她的妹妹,一定也是极厉害的巫术师。
苏容意仔细回想了想昨夜见的那些鬼,似乎并没有哪一个像是阿素的妹妹。
“她是……”
阿素却打断她又叹了一口气,苏容意不合时宜地想,鬼也有这么多口气可以叹吗?
阿素开始娓娓道来关于她妹妹的一段故事。
“我不如她有天分,阿月比我小很多,从小就比我更受主人喜爱,主人也没有让她做奴仆,只像徒弟一样教她巫术,后来主人和许攸那样之后……”
她的神情有些怅惘。
“主人因为血咒的关系,尸骨无存,那时候许攸应咒,即刻就要死了……我从西北赶到金陵,恨不能亲手砍下他的头颅祭主人。可我没想到的是,阿月她……懵懂之时,竟对他生了情意!”
这话说出来,让即便做了鬼的阿素都觉得十分难堪。
其实苏容意倒是能够理解。
先祖跟着许攸许多年,阿素姐妹又服侍她左右,小姑娘从小就跟着他们长大,许攸大概又是个十分英俊的男子,小姑娘情窦初开,一时便入了情障。
“她那时候年纪小,天分又高,主人死后,我也管不得她,她便拼命想要救他……我被阿月告发,昭仁皇后的人四处围捕我,只能躲藏,她却一心埋在姓许的身边钻研破解之法,从此我们姐妹,也只能分道扬镳……”
苏容意大概明白了,“你妹妹想救太祖皇帝,可是她又没办法完全破解自己师父的血咒,折中的法子,就是延长太祖皇帝的寿命,可这和谢家又有什么关系?”
阿素说:“血咒这种东西,我不会,但是阿月她,却从主人那里学过些皮毛,但凡巫术,你付出的代价越大,效力便越强,而血咒这种东西,是要用生命做代价的。”
就像先祖一样。
“她竟愿为了太祖皇帝去死?”
苏容意讶然。
这些人还都是正常人吗,怎么这般疯狂?
师父不惜以命相抵,让许攸应咒而死,徒弟也愿以命相抵,却为了救他回来。
阿素点点头,“她死还不够。她的本事和主人还差得远,何况主人给许氏下的咒是‘生生世世’,她不可能生生世世地去做他的药……”
做他的药……
苏容意蹙眉,“她的血咒下在自己身上,能够让许攸喝她的血而续命,但是也依旧有限制,所以,她……”
她明白了。
“她嫁给了姓谢的人对不对?”
阿素点头,“是,我只知许攸身边有个姓谢的,对他极忠心的家奴,后来世上出现了镇国公谢氏,我便明白是这么回事了。”
苏容意只觉得从头到脚一阵寒栗。
“她竟然,把自己生生世世的孩儿,去给太祖皇帝生生世世的孩儿,做药……”
这是个什么样的祖宗啊!
阿素凄然,“阿月之所以这样受我主人的喜欢,因为她很像主人。她们爱一个人,都是一样惊心动魄,以命相付,恨一个人,那就是天崩地裂,两败俱伤。”
苏容意却只替那些无辜的谢氏和许氏子孙感到悲哀。
因为两个疯狂的女人,他们的命运就改变了……
“阿月在生下儿子之后就过世了,一样尸骨无存,血咒这东西,说要取你性命,便是永不会有例外,而且她的孩子们,也都十分体弱,本来他们活着的价值,就不是为了自己……”
苏容意闭了闭眼。
这是个多残忍的母亲呢,她眼里只有自己的爱人,而那个爱人,或许根本没有爱过她。
她的子子孙孙,却因为她,被迫从出生开就学会接受自己的宿命。
苏容意扯了扯嘴角:“难怪镇国公府永不降等,永不撤爵,永不减俸,这是太祖皇帝给他们的‘奖励’啊!”
阿素叹了口气,“真是一场活生生的冤孽。”
可不就是冤孽吗?
因为那一代人,许氏后人何其无辜,谢氏后人又何其无辜呢?
因果循环,是谁对不起谁,到如今,哪里还能说得清。
好在这二百多年后,一切都能够有个完结。
谢氏不会再有被当作“药”的孩子出生,许氏的血缘也已旁落,而言霄,也因为先祖的放手,能够跳脱那宿命。
“所有的一切,都源于不谙世事的主人执意出山入中原,从她遇到许攸的那一天起,就注定是个悲剧啊……”
阿素不知是不是因为在这虚无之境活了这么多年,心中早已清明。
她悔恨没有能在活着的时候为她们做些什么。
苏容意说:“在这里这么多年,对你的惩罚也够了,你趁早去吧,往生极乐,来生求个好缘法。”
阿素的时间终于到了,她的身影在苏容意面前越来越淡,她又默默跪下,头碰地而不起:
“多谢您了……”
声音戛然而止,苏容意眼前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次,是彻底地走了吧。
苏容意叹了口气,眼前便又是一阵模糊。
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前是言霄憔悴的脸,他正握着自己的手,两只眼睛红红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这是?”
她不过是睡了一觉,他怎么就仿佛好几夜没睡了?
言霄忍不住把她搂到怀里。
“你怎么样?身上觉得好不好?”
鉴秋在旁边满脸担心道:“夫人,您睡了三天了!”
三天?
竟然有那么久了?
难怪她觉得浑身都无力。
“我……”
苏容意看四周布置,惊觉这里不再是黄溪村。
似乎是又回到了府城新安。
言霄又把她抱紧了一些,她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这样子……
苏容意心里突然一阵忐忑,“你是不是知道了?”
言霄放开他,兔子一样的眼睛瞪着她:“是!我已经请过大夫了!你明明知道你有身孕了对不对,看吧,你果然知道,你还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她也第一次这么的底气不足,只好低声道:“也不是太危险的事。”
“还不危险吗?”他反驳,“你再不许胡来了!管常老头说什么,把他丢出去就是。”
苏容意叹了口气,怎么办呢,好像一时半会儿跟他也解释不清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