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有客来访。”
别庄里一直都是静静的,主家很是清雅,简洁雅致的茶室,屋里挂的画都是不名贵却是很有意趣。
白旭自离开苏府后,一直就住在这里。
离金陵城尚且还有二十多里路。
“请吧。”
他没有犹疑,也不问来人,只是很自然地仿佛迎客远来。
白旭亲自给红泥小炉煨上了茶。
他一直都是烹茶的好手,细白纤长的手指,比丫头们做起这样的活还要来得细致。
门边很快就出现了一个少年,凌风而立,衣袂翻飞,俊眉秀目,气质卓然。
他抖了抖身上的狐裘,随身的仆从便从后头接过来,无言退下了。
白旭的下人也是极有分寸的,把言霄领到后,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两个各有风姿的男子,一立一坐,称着满院的落叶,倒是一副好画。
言霄笑道:“白家少爷倒是好清闲,在这样的地方偷得浮生。”
白旭倒了两杯清茶,应道:“言少爷也说是‘偷’得浮生了,麻烦,总归还是会找上门的。”
言霄缓步走进室内,在他面前坐下,盘膝而坐。
他没有想到,还会有和白旭这样对坐喝茶的一天。
但是白旭,显然是想到的。
“你想要什么?”言霄开口,“难道自己的未婚妻子,都这样不闻不问吗?”
白旭浅笑:“言少爷却一直替白某看顾着。”
言霄的脸拉下来,他真的从一开始就很不喜欢这个人,他仿佛永远是不染尘埃的样子,好似自己才是那个处处针对他,小心眼的孩子。
可是白旭自己做的事情呢,又能光风霁月到哪里去?
“白旭,我来找你,想必你也应该有数。该猜到的,我也已经都知道了,我来找你,就是不想把事情往不可控的方向推进,你收手吧。”
白旭羽睫微垂,出口的声音也冷了几分,“言少爷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这样的话?”
这个人确实很聪明,比自己想象的也更有本事。
言霄嗤笑一声,“初雪原的事情又能瞒到几时,你们白家二十多年前开始就做了渭王的刀,谋害皇嗣,好大的胆子!”
白旭很冷静,“言少爷,说话,是要有凭据的。”
“凭据?凭据都在你手里了我何必再费心去找。”言霄挑挑眉,一副无赖的样子,“但是初雪原不出现,许清越会死,假如渭王府真的倒台,你们白家,难道还有什么活路?”
白旭神色不变,“活路总是要去试的……”
“渭王给皇子下蛊,谋逆之心早已坐实,那来让我猜猜,”言霄继续说:“你不想背负这样家族的使命,所以兵行险招,你想扳倒渭王府。如今你把初雪原想办法由不知情的谢邈带走,恐怕也是抱着让渭王和他互相攀咬的念头……”
言霄笑起来,“你确实深谋远虑,不愧是白家新一代的当家人!光光取信谢邈你就用了不少功夫吧,宋承韬当日的藏身之所,是你透露给谢邈的吧?还有他义父宋玄祯,不,或许是神医宋陵的消息,也是你告诉谢邈的,这样谢邈才有把握得了皇上再一次的机会,让宋承韬安然进宫……”
“你一直躲在幕后,想筹谋一切,除了想摘清白家在二十年前那件事中的关系外,还有一点,就是为了苏容意吧……”
白旭眉心一蹙,手里的杯子险些握不住。
“我的人虽然不如你底下的组织庞大,可是有些事还是能查到些脉络的。苏家太夫人一直都不愿意将孙女嫁入白家,拖了这么长时间,你们两个也无法顺利成婚,白旭,你我都知道,她心中有一桩大事。谢邈,你想替她对付他是不是?替谢邈树立渭王府这么大的敌人,显然是最快的方法。而你一旦可以脱离渭王府的掌控,白家的大部分势力也完全能够由你接手,你不用再受长辈制约,也许能逼得苏太夫人点头,这才是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白旭知道他肯定有备而来,却没想到尚且比自己小几岁的言霄竟能把这么长时间以来的事情猜地那么深。
他在暗处这么久,明面上不是不知道苏容意的难处,可是他没有出手,他暗中筹划着他能做的,他想要替她达成她的愿望,他也想给她一个安安稳稳的下半生。
可是那时候的自己,连动用一些暗卫,都会被挨一顿鞭子的自己,根本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更别提保护他。
所以他必须,先把头上的势力一步步瓦解,他才能够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她是自己的未婚妻子啊。
他也相信,她是能够等的。
但是眼前这个人,如今看来,却是最大的变数。
对面的言霄却冷笑,“白旭,我很佩服你,论智计,我不如你。”
能有本事和耐心布这样的大局,他言霄自认做不到。
牵扯到这么多势力,算计了那么多人,还能在暗处不叫人察觉,这样的本事,全天下也没有几个。
“但是,你还是,太冒进了。”
白旭抬眸,看着眼前双眸熠熠的少年,“言少爷有高见。”
“没有高见。”言霄耸耸肩。
但是他只是比白旭更了解这些人的事罢了。
“你不会成功的,你看轻了渭王,也看轻了皇上。渭王,他并不是皇上,他不会为了儿子豁出一切,所以,利用初雪原使谢邈和他两厢斗争,这原本就不可能。”
渭王喜爱仙术长生,其实这一点上来看,也就大抵能判断,他是个极重自我的人,许清越虽是他儿子,在他眼里大概也就是最要的一颗棋子。
但也只是棋子。
换句话说,渭王想要的,不是儿子做日后的皇帝,他要的是自己做皇帝。
所以很可能的,他宁愿牺牲儿子,也不会让二十多年前的蛊术事件被揭穿。
而且随着日子渐久,不能速战速决的情况,他应该能猜到有人想拿这个做文章,知道旧事的也就这么两个人,白旭极有可能会引火上身,最后反而拖累进白家。
布得越大的局,破绽就越多,总是不可避免地会遭遇险象环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