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可怕的事是这些质朴善良的人们所无法想像的。
因此他们愈发的害怕起来,甚至担心那故去的人会不会因为他们没有勇气上前阻拦而向他们索命。
于是村民再也不敢去那一片树林,因为他们怕听到那亡灵的声音。
然而就在这魂归之日的夜晚,就在这不祥的树林当中,几个身着素服的人正在那空空如也的坟茔前跪拜行礼。
礼毕,言宴坐在地上,静静得看着那块重新安置于坟前的墓碑,郑重得对黄金炎龙和赫连远青说道:
"多谢。"
华未央看着沉默不语的言宴,示意黄金炎龙和赫连远青莫要回话。
随后在这人的身侧也坐了下来。
他看着这墓碑上的六个大字,目光中充满了哀伤。
"他是个英雄。"
华未央轻声道,"我们相遇,他请我喝酒,然后我们成了朋友。"
言宴看向华未央,这是他第一次听华未央说起与云遮的事。
也是第一次从其他人那里了解他不知道的云遮。
华未央将酒囊中的酒祭于坟前,继续说道:
"我们聊了很多,他虽然看起来有些疲累,但当我称赞大镖局时,他的眼中依然充满了骄傲与自豪。"
华未央回忆道:"我们在客栈结识了楚峡,又一同散步,一同喝酒,直到第二天的四更。"
"他说他想去成姜看看,只为与楚峡喝上一碗酒。"
华未央看向言宴道:
"你知道吗?楚峡也有类似的想法。我看着他们惺惺相惜、一见如故的样子,心中不仅惊奇,而且欢喜。"
"只是第二天,我们便被困在了那里。"
华未央看向墓碑道:"他是个十分优秀的统帅。他不但乐观自信、见微知著。”
“而且无论对事情的把控,还是对士气的鼓舞,都有着丰富的经验。他有着能够让红花集的众人都自愿听从他的能力。"
华未央看向神色黯淡的言宴道:
"只是那时的他,似乎与你有过一点不愉快。可我看得出,那只是朋友之间的赌气,他也只不过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而已。"
华未央叹道:
"有时候朋友之间就是会这样。我本以为他去成姜散心后,回来与你依然是朋友,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我甚至没有机会告诉他我的名字。"
"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这个样子的。"
言宴道:
"是我对不起云遮,我本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是因为轻视了贺梦晚与苏河。可是直到这两日,我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哪儿。"
"所以即便导致我们决裂的直接原因是被人设计,我也依然想来同他说一声抱歉。只是不知他的魂魄若是归来,见到我会不会生气。”
言宴自嘲道:
"不过想来,他的魂魄也不会来这儿,毕竟如今的这里只是一座空坟。"
言宴看着墓碑道:
"只是不知当他看到那贡奉在前的香花美酒时,会不会感到意外。毕竟那云家大小姐,是曾想将他驱逐出大镖局的人。"
"云家大小姐?"华未央问道。
"不错。"言宴看着华未央道,"也就是……如今大周宸王的母妃,云妃。"
华未央一惊,这位云妃,还真是和自己颇有渊源了。
原以为只是一个不争不抢的妇道人家,当时还要靠着萧郁离身边的仙兽去保护。
原来这些都是伪装吗……
言宴没有注意到华未央的表情,继续道:
"我不否认,云家大小姐是有实力的,包括她手下的一批人。”
“所以直到我们的身边出现叛徒,等我与云遮十余年的交情毁于一旦时,他们才开始行动。"
言宴叹道:"他们也确实还有点小聪明,将云遮的遗体带回,风光下葬,换取了在大镖局中的威信。"
他又道:
"他们还以给云遮报仇为由,以大镖头的宝座为饵,试图用楚峡的项上人头搅乱局面,引其他人相互残杀,直到他们能够轻而易举得获取最终的利益。"
言宴冷冷得道:
"只是在我的眼中,他们加起来也不值一文。"
"不值一文?即便他们占据了大镖局?"华未央道。
"不错。"言宴道:"因为从云遮离开的那一刻起,大镖局便不再有任何的价值。"
闻言,华未央不免愈发担忧。
因为若一个人活着时,心中不再有任何在乎的东西……
那么就算他还活着,也和死全无分别了。
"只不过,"言宴话锋一转,"我又有了想要去做的事,所以我需要道别。"
华未央一愣,终究是心中有愧,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云遮,"言宴对着墓碑说道:
"若有来生,望你不会再遇到像我这样的人。"
华未央放言宴离开了。
黄金炎龙还很震惊,一开始信誓旦旦要取走言宴魂魄的小主人,怎么又放弃了。
但华未央什么也没说。
萧郁离受伤匆匆离去,或许是早就有了打算。
自己居然现在才明白他的用心。
华未央思考着这个问题回到了云城——也就是云中君的府邸。
说是府邸,其实真的就是个岩洞。
里头除了只听云中君指挥的噬魔犬,剩下的便只有各种各样的骸骨部位。
初来乍到的时候,我归谦都能把胃酸给吐出来。
华未央在岩洞里拐了两个弯,便找到了云中君。
他见华未央走进来,便朝角落努嘴,“喏,人给你带来了。”
华未央一望过去,心里不由抽气:
我是让你把苏子澈带过来,可你也不用把人捆得个粽子似的。
这是要做木乃伊吗?!
华未央拉开苏子澈脸上的白布,嗯,还好没憋死。
“知道我是谁吗?”
他看着华未央,咬牙切齿,“华姑娘,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叛徒!”
华未央差点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有些蒙。
继而朝云中君看去,他阴测测笑道:“稍微和他聊了一会。”
你这都聊了些什么啊,怎么苏子澈看着自己,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似的。
这画面,好像有些眼熟?
在一旁,云中君停下了手中的活,饶有兴趣地看着二人。
他指了指苏子澈,问:“说说,怎么成这个样子的?”
“护身灵器。”
在苏子澈仿佛要吃人的目光下,华未央毫无心理负担地从他的衣兜里掏出了他的纳戒。
之前为了方便从他袋子里拿走折悯剑,早就把上头的印记给摸抹去了。
现在从他的纳戒里取东西,便是不费吹灰之力。
苏子澈身负折悯剑,又是难得一见的纯阳体质。
这不好好研究一番,简直是白瞎她跑这么一趟了。
况且,华未央可以明显感觉到,苏子澈的体内,有着非同寻常的神识。
华未央拿出先前收起来的碎片,递给云中君。
云中君一看,便来了兴趣,拿起断剑只眯着眼。
华未央向云中君说了在星汉山庄幻境内发生的事情,便道:
“这断剑为了保护他的神识,故而将他的神识锁入丹田,丹田内一恢复部分的灵力,神识便也恢复一些。”
云中君挑眉,“你这么想的?”
他这么问,那必然不是了。
华未央神色莫名地看向云中君。
他立马神色严厉,“既然是护身灵器,自然要保护他的安全,你看他这个样子,哪里安全了?”
他这么一问,华未央当即愣住。
是啊……要是当时周遭没有人,那么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苏子澈可不就是一个待宰的羔羊吗?
所以……苏子澈的神识为什么会锁入丹田?
不是灵器干的,难道还能是他自己干的?
这不是相当于自杀吗?
他这是有多想不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