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血花和银白的雪色,曾交织出一幅令苏子澈永远难忘的图画。
虽然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楚峡和苏子澈却记得十分清楚。
那天他们喝了很多的酒,就连倒酒的速度都没有他们喝酒的速度快。
楚峡就在这里,再次等待着言宴的心腹前来找他。
来到这里的是苏子澈认识的人,苏河。
这人曾经是齐王府出去的一位能人,和苏子澈年龄相仿。
那是个有胆识的年轻人。
才不到二十岁,便敢手无寸铁,只身来到这龙潭虎穴,传递消息。
那个年轻人说,言宴会在明晚,为他和苏子澈于大周都城居的第一楼摆酒接风。
楚峡很想现在就杀了这个年轻人,为了自己,为了纵横堂,更为了他死去的兄弟们。
但他也颇为欣赏这个年轻人,因为他十分识时务,甚至能够说出可以投靠纵横堂这种话。
这个年轻人还说,若是楚峡杀了他,那么他就再也别想见到小云。
楚峡不可能让他的属下看到他为了一个女人放走他们的仇敌,所以他必须马上动手,杀了这个年轻人。
还是苏子澈最终说出了让每一个人都无法拒绝放过苏河的理由:
因为楚峡绝不会杀一个手无寸铁,只为奉命传信的人。
华未央来到这家茶馆时,他们正在一处豪饮。
这里虽然是茶铺,却弥漫着浓重的酒香。
他们喝的虽不过是粗劣的烧刀子,但他们的表情,却像在享受世间最美的佳酿。
"太好了,临姑娘,你果然没事!"
楚峡大喜过望,立即邀请华未央在身边坐下,并倒了一大碗酒。
"二位。"华未央也顾不得饮酒便道:
"在下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们不要去大周都城。"
她看了一眼苏子澈,只觉得他的表情不太对劲。
在看到华未央投射过来的视线时,居然还有些躲闪。
这时,她的心里也隐隐约约有了猜测。
苏子澈会离开齐王府外出闯荡,难道没有其他的隐情吗?
这又会不会和楚峡,和言宴,和镖局有关……
华未央顿了顿继续说道,"大周都城是几大家族的根据地,镖局的势力也扩展到了那里,高手如云。”
“以你们的人手,即使是不要命的拼,以一挡十,最终也只会让你失去更多的兄弟朋友。"
楚峡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上下仔细打量着华未央,像是刚刚认识她一样。
他仰面大笑道:
"难不成我楚峡会怕他言宴?!我的兄弟们更加不怕他!你恐怕不知道吧,这次来,我们就是来找死的!”
“不过就算是死,我们也要咬下他几口肉,饮下他几口血,啃断他的骨头,把它们嚼碎!"楚峡站起身来,他张开双臂,威风凛凛得道:
"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心里发过毒誓,不取下他的头颅,誓不还乡!就算我们全都战死,也要化作厉鬼,来夺取他的魂魄!"
华未央闭了闭眼睛,只得说道:
"我们在被困之时,你应当也认识到了。”
“言宴若要对付敌人,做每一件事之前都会经过精密的计划,并且以攻心为第一要策。”
“若是攻心足矣,他是不肯多浪费一分力气,损耗一点人手的。我是想……"
楚峡怒从中来,拍桌一喝,打断道:
"不错!他的离间计已经让纵横堂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可是如今,我们是一条心!无论他用什么样的办法,都再不可能让我们退缩!"
华未央摇摇头,这位师伯还是太过冲动,她用尽量平缓的语气问道:
"在你看来,什么是真正的纵横堂?当初,你不愿同任何人结盟,不就是为了留住它?”
“纵横堂真正的灵魂不仅仅有你,还有你这些忠心耿耿,不离不弃的兄弟们。”
“我相信你的武功极高,可以突破一切艰难险阻。但你真的不怕……最终只剩你一人?”
“如果纵横堂只剩你一个人,你认为,那还是纵横堂吗?"
楚峡怒目而视,一把将华未央面前的酒碗一掷,陶片破裂,酒液成碎,浸湿了泥土。
他愤声道:"你我是共患难过的朋友。你虽然是个姑娘,却敢在我面前说这些,我楚峡也敬你是个巾帼豪杰。”
“只是若是你还认我这个朋友,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他平复了一下语气,摆了摆手说道:
"罢了,你不懂这些事。况且这事和你也没有任何关系,你走吧!"
华未央知道劝说无望,既然无法左右言宴,自然更无法改变楚峡,只得道:
"见谅,我只是还有些执念罢了。"
华未央又叹了口气:
"我尊重你们的抉择。只是以后我们若是还有机会见面,希望还会是朋友。二位,珍重!"
一大清早,言宴便端坐在书房中,翻看一本朱笔圈点的旧书。
他桌案上的金鼎里燃着新制的梅息返魂香,伴随他不疾不徐得读着佛经。
他看得十分投入,所以听完赫连远青的禀报,也只是挥了挥手,就让人退了下去。
她离开了。
人、马、车,于今日一早便离开了。
那人既没有说要去哪儿,也没有说还要不要来。
言宴当然知道华未央一定会离开,所以提前就说过,若是要走,只须派人来招呼一声便好。
因为他很忙。
无论那人什么时候走,他都会非常的忙碌。
即使那时整个镖局的人都在沉睡,他也一定是在忙的。
特别是今天晚上,他要代表镖局,请两位纵横堂的朋友在大周都城居的第一楼吃饭。
这必须得是能让宾主尽欢的宴席。
所以他需要做许多的安排,他自然是没有任何时间去处理其他事的。
昨日,他已派人在一个偏僻冷巷的土地庙中留下了一笔钱和一个名字,并点燃了一支烟讯。
今日,他则需要去找一个人,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言宴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便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
迈着缓慢而优雅的步伐,如散步一般向花园走去。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因用力变形褶皱的纸张,就这样被留在了书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