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君似乎是极为恼怒的样子,咋舌一声,愤愤将华未央推回座位,骂道:“没用的东西!看你就来气!”
说完,他便起身要走,华未央心里正舒了一口气,却又见他停住。
“听了这么多不该听的,怕是留不得了。”
那殷红的眼睛在月色下氤出了光晕,而他的目光正落在一个佝偻老汉身上。
“把他给我处理了。”
华未央皱了皱眉看向那个老汉,便见他在在角落里哆嗦得更厉害了。
借着月光,自己甚至能看清他手上因冻疮而开裂的手。
他见华未央看向自己,便双手举过头顶朝二人跪拜。
“求求你们,放……放过我吧,我什么也没听到啊……我家里还有瞎眼的老婆子,她在等我……求求你们……放过我……”
他跪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那本就佝偻的身躯便更加渺小了起来。
这时候华未央看见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袖子里掉了出来。
是一小段红绳,上头打了一个简易的结,也不知是从哪个庙求来的。
卑微。
这个词突然跳上心头。
去或留,生或死,全捏在他人手中,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一遍又一遍乞求上苍的垂怜。
但这声音如此微弱,又哪里会被听到。
华未央思索着着,云中君却在背后冷声问:“怎么?不想动手?”
华未央叹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很快消散开来。
想让这位云中君有怜悯之心,难如登天。
华未央摇摇头道:“是不想,这没有意义。”
“意义?”云中君讥讽地笑了一声,“杀人要什么意义?你该不会是不忍心了吧?”
“害我者,叛我者,自然要杀。但对于普通人……他们于我来说如同过眼云烟,我为何要向他们举起屠刀?”
华未央顿了声,又侧头朝云中君望去,“而比起这个,我倒是想问问师父,为何?”
云中君沉着脸,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为何要试探我?师父,可是听到了些什么?”
他大老远跑来,绝不会就为了喊自己吃碗汤圆这么简单。
华未央看着云中君,想从他眼中寻找答案。
“师父心中有疑,故而前来。那么我斗胆问一句,若是杀了此人,师父就能解除疑虑了吗?”
云中君看着华未央,脸上有些迟疑。
看他这副样子,华未央心里的猜想也差不多证实了。
他心里大概是一直觉得我怀有二心,只有一有机会,便会逃走,因而在很长时间里,他都用蛊虫监视华未央的一举一动。
不错,云中君,和南疆巫蛊一族的关系匪浅。
即便后来自己将知道的一切与这位云中君信息共享,他也还是信不过她。
一方面老是骂华未央无能,另一方面又时不时提醒华未央的身上背了多少恶债,已经是何等的无路可退。
他大概是满意华未央的,毕竟华未央是他千百年来所有“弟子”中最能拿得出手的。
本来华未央应该可以仗着这一点在他面前作威作福,但他的存在简直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的BUG。
云中君,这个人的实力强悍到了恐怖的地步。
哪怕是华未央,也只能在试探他的边缘反复横跳。
毕竟,他虽然看着一副欣赏自己的模样,华未央可不确定自己哪一句话会惹恼了他。
权衡之下,也只能软着来。
就好像此刻,华未央用委屈的语气对他说道:“我听师父的便是。”
华未央别开脸朝老汉走去。
“慢着。”
华未央心中一松,便感觉云中君突然站到了自己身侧。
抬手间,他身上一种类似铁锈的味道飘入鼻腔,华未央全身的警戒细胞都敏感了起来。
“你摆着这副不情不愿的脸给谁看呢?”云中君一张脸阴沉沉的,但眼神却是稍微柔和了些。
“我既然收了你当徒弟,便是信你。但我也与你说好的,有什么事情,你不得瞒我。”
华未央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我刚才所说的业已是我掌握的全部消息,绝无隐瞒。至于那两个人……”
华未央顿了顿,“他们是欠着我人情,我不过是想利用回来罢了。”
云中君微微眯着红眼,华未央屏息凝神,只听他道:“你把握好分寸就好。”
语气听不出是叮嘱还是威胁。
直到他慢慢退开,华未央才暗暗舒了一口气。
这大概算是过关了……吧?
这时云中君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布包,手一甩便把布包丢进华未央怀里。
华未央打开布包一看,又差点心跳停止——那是一支失去了光华,暗淡的羽箭。
不再仔细一看,又有些眼熟。
这似乎……是自己让涂山奇帮忙去找的凤羽箭?!
等等,这云中君怎么知道……
华未央疑惑地看向云中君,他冷哼一声,道:“要不是我替你去南疆寻一趟,你以为凭着涂山那小子三脚猫的功夫能成事?”
华未央看着怀中的箭,心情又有些复杂:难道云中君特意来找自己,是为了送这个?
那一开始说明不行吗?搞得自己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担心了老半天。
华未央在心里骂了几句,又突然想到,他去了南疆,那……南疆还有活人吗?
华未央心里汗毛直立,想了下,便躬身作揖,“劳烦师父还去了一趟南疆。听说南疆之人,野蛮而豪不讲理,想必此行,师父也受累了。”
云中君摇头,嘴角又荡开意味不明的笑意,“受累说不上,我去时用的是你的名号,只怕你过几日倒是要辛苦些了。”
……靠。
华未央风风火火地跑回了客栈,拉着涂山奇和洛玉离就往外跑。
以云中君那坑爹的行事,只怕南疆之人不是在几天后来,而是今晚就来吧!
还千里送羽箭?分明是想来看热闹的!
这云中君的心,真的是黑红黑红的!
三人乘着星月剑——因为没有别的法器了,以全速飞往最近的传送阵。
中途有人发现了他们,但似乎是看在星月剑的份上而没有继续将神识往这边探。
“你跑什么啊?难道你打不过南疆那群人吗?”涂山奇盘坐在星月剑上,直打哈欠。
“就是因为打得过才要跑。”
涂山奇:“你什么意思?”
华未央瞟了一眼身侧又睡着的洛玉离,无奈道:“要是动起手,他们一个都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