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张振荣的问题,好容易控制住情绪的张瑾又开始失声痛哭。等了一会儿才啜泣道:“是我丈夫打来的电话,说自明现在的情况不太好,即便找到配型的骨髓,手术也要二三十万,更别说现在住院的开支。”
这句话算是把所有的事情都解释通了,孙子重病,需要大笔钱,与家里多年的积怨,种种原因导致张瑾的情绪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
“配型的骨髓,难道....难道是白血病?”宋雯丽震惊的问向张瑾。
张瑾没有回答,只是捂着嘴,缓慢的点了点头。在场所有的人,包括刚才还盛怒的张振生。都感觉心里像是被一个无形的大手狠狠抓了一把,导致心脏停跳了好几拍。
谭素华,除了张永信,她的年龄算是在场人里最大的。老头子好歹坐在凳子上,而她听到这样悲惨的事情,瞬间就控制不住眼泪,也控制不住双腿,瘫软的就要坐到地上。距离她不太远的张山,眼疾手快上前扶住谭素华,张振义拽过一把椅子放在她身子下面。
院子里所有人,再也顾不得刚才张瑾疯魔般的行事,张振海也找过一个凳子让妹妹坐下。
“有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呢。你给我们说了,我们还能看你笑话吗?”张振海算是这些人中,同张瑾相处时间最长的,此时也只有他适合最先开口说话。
“是啊,自明是你的孙子,我们也是他舅爷啊,还能看着孩子出了事不管吗?“张振义作为大哥,也代表远在家乡的这兄弟三人表态。
“我怕啊!”张瑾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没人看得上我,我知道你们都恨我。可我又能怎么办!”
“我是因为父母的事情,恨过你。可是咱毕竟是一个爸妈生的,亲兄弟姐妹。你说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还能看你笑话吗?真这样做了,我们还配做人吗!”
张振生此时也顾不得刚才发生的事情,虽然他说话直白不好听,但是也确实就是他们兄弟四个人此时真正的想法。
张永信在一旁顺了半天气,又接过杨丁兰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才终于缓了过来。
看着张瑾说话的样子,对比她所说的事情,肯定是可信的。毕竟再混的人,也不可能因为钱就咒自己的孩子得重病的,在她的印象中,张瑾的性格古怪,爱耍大小姐脾气。但是并不说假话,从来都是一是一二是二。
“瑾丫头,这事情说开了,大伙就能一起想办法,你刚才整的这出儿确实不对,有事你就说事嘛!一家人你都不相信。上来就闹这么一池子,让乡里乡亲的看热闹多不好。”
张永信说完一句,停下来擦了擦眼泪。
“不过呀,我在这里做个主,刚才的事情我们就当没发生过,都翻篇了。你这些哥哥嫂子弟弟弟妹,谁也不许再记你的愁!我们也知道你心里的难处。”
“钱的事啊,大家看看想想办法,一起凑凑。不过你想要的花瓶,确实不能给你。”
“为什么啊!大爷。我爸妈明明说给我的啊!”张瑾哭着说。
“为什么,因为它解决不了你的事情。这个东西没有你想的值钱,虽说它的确是个老物件,但并不是什么值钱的古董。年代不久,也不是哪个名窑出来的。”
“妹妹,大爷没骗你,这个东西确实没那么值钱。卖个三千五千,甚至一万两万的,完全解决不了你的事情,反而它是咱父母留下来的念想。”
张瑾听了,有点不相信。毕竟东西不在自己手里,说什么也没有用。
“大姐,东西在我们家里。我要是说这些你可能不信,不过咱大爷和大哥不会骗你的。这个的确没有你想的那么值钱。我看电视上说这病得花个几十万呢。你现在还差多少啊?”
宋雯丽问出这样的话,在外人看来,就是想显着她大度,刚才还被骂得一无是处,现在又跑去关心人家。可是院子里这些人,包括张瑾嘴里早年和她闹矛盾的大嫂杨丁兰,都知道她的为人。
问出这样的话纯粹是因为宋雯丽心软,心疼孩子。必然不是为了要彰显自己大度。毕竟村里有哪家困难了,她都想帮忙,更别说自己家的亲人了。
“是啊,妹子。别人家怎么着我不能做主,你大哥这里肯定给你凑上点。全拿出来我们家也没那么多,但是我们肯定使自己的最大劲儿。”杨丁兰此时做了张振义的主,表明自家的态度。
一时间,兄弟四人也包括已经挣钱的张山,都说多少都要给凑上点。
听了这些,张瑾心里一方面是感动。另一方面,也是占了更大的一部分,就是愧疚。自己从在火车上就在想如何能带走花瓶,又是到处套话,又是撒泼耍混,还当所有人面抖露别人的秘密,搬弄是非。如果不是家里那边等着钱给孩子看病,此刻自己羞愧的都想一头撞死谢罪。
成年人的坚强,从来都不容易。自从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张瑾就变得喜怒无常,对外要做到滴水不漏,自己还要承担如此巨大的心理压力,随时都有可能真的疯掉。
张瑾再也无法绷住情绪,开始放声大哭。这其中有悔恨,有感动,也有一份对命运不公的申诉,张瑾心里想着:即便自己对父母对兄弟做的不对,也应该将报应投放在自己身上,为什么要折磨一个还不到两岁的孩子。如果能够选择,宁可自己去遭这个罪,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死挡着。
事情既然说明,也没必要再耽搁。张振义让大家都到屋子里共同商讨。宋雯丽和杨丁兰也安慰着张瑾,一同进了屋子。
兄弟四家,家里现成的就拿出来凑上,也有动用亲朋关系借的,总共给张瑾凑了十七万五。这其中还有张永信老两口拿出的六千和张振海出的五万。张瑾非得要求给每家都写了欠条,才肯接受这些钱。
家里的事情告一段落,张瑾把钱从银行汇过去,自己想先一步返回。毕竟这么多年没回过家,想让二哥张振海多留几天,而自己有点不放心孩子的病情无法久留。
兄弟几人,不放心张瑾自己一个人,便让张振海跟着她一起回去,劝他们这件事过去,就回家吧,外面再好始终不是家。
火车上,张瑾难掩泪水,车开了多久,眼泪就留了多久。
“哥,你要是想回去就回去吧。我嫁到松林家,不可能带着他去咱那边。二十多年了,我从来没见过你像这几天一般开心过。”
“知道了。”张振海说完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