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发梳浣金玉钗,琥珀瞳中嵌琉璃。
花魁月娘从屏风后缓步而出,长发半挽半散开,如同刚从闺房中踏出,透着些许慵懒,最长处堪堪在细腰盈盈一握。
琥珀色的双眼微眯,似是随时含笑、眼波流转,又缀恰如其分的媚意,勾人心魂。
一袭红裙点绛色,折扇平添一抹白。
除了唇上的胭脂轻微一点,眉心花钿一印,月娘竟然完全没有施任何粉黛。
不,不是未施加。
而是所有的粉黛,哪怕用了这长辉州京城皇家出产的皇品物件,都无疑对这副容颜是一种亵渎。
偌大的醉香楼内,云聚上百人在此,在月娘从屏风后踏出的一刻完全安静到落针可闻,哪怕是呼吸声都停止在此处。无人敢惊动眼前这一幕,红纱半掩间的倾城绝色。
洛景江回神。
错觉?
原身的记忆里若是有如此佳人,他不可能毫无印象才对。
所以分明是不认识的人,可月娘出场的时候,他却异常清晰的觉得自己和她有那么瞬间的对视。
短暂到洛景江完全无法肯定。
醉香楼的沉寂是由月娘背身,手中这扇微展,踏出一步主动打破的。
随后——
乐声悠扬,舞姿惊鸿。
身旁一位看上去应该刚刚及冠的书生突然一把抓住洛景江手臂,脸色异常的涨红,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洛景江:???
你谁?我们应该没见过?
洛景江甚至下意识确认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斗篷是不是还在。
说实话……
就算摘下斗篷,【魅惑:EX】处于完全不遮掩的状态,洛景江也不觉得他能抢过眼前这花魁月娘。
此舞只应天上有!
书生:“月、月娘刚刚看我了!!!”
抓住洛景江的书生才刚刚小声支吾出这一句,侧后方一个忠厚的声音就已经无情打断。
“胡扯!你是初次来?谁不知道月娘乃是连千金都不为所动的奇人,一次只招待一人,怎会在此时偏袒他人!你莫是将月娘平日的展颜当了臆想?”
书生:“我、我……”
又一声音插入话题。
“这位兄台,莫要这样扫了别人雅兴,刚刚我也觉得月娘向这侧扫了一眼,没准是在看在下也说不定。”
另一侧的一位小贵家公子笑着说道。
“这位穿着斗篷的公子,你说是吧?”
突然被点名的洛景江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听见这句话的那位书生反应更快一步,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连忙放开洛景江的手臂,非常拘谨的对着周围几人道歉。
小公子:“莫要如此见外,在下并非有那种癖好,不过来此处都是有着同样雅兴之人,又如何不能聊聊?若是一人在此独赏此景才是真的无聊。”
“别扯,谁跟你是兄台,在这个地方装什么,你老实说你不希望月娘选中?”
贵家公子脸上的笑容一噎。
书生:“两位停一停,停一停,莫吵莫吵,此处不是起争端的地方,姑且看舞听曲可好……”
贵公子:“呼,好。”
“啧。”
洛景江趁机退开一步,从这几人中离开,那贵公子不愧是出自大家,很快就将更多的人不论身份地位引入交流之中,就连一开始接连扫兴的那个武人脸色都好看不少。
后续的交流洛景江没听,但视线也并未离开中央的看台。
这么多人都在看。
他不看的话到头来岂不是他吃亏?
哪怕是沧青派中的弟子和修士,还有医馆的莹株长老,比起眼前这花魁月娘都差了些味道。
洛景江的思绪一顿。
抱歉!
七长老我不是故意的!玉珠别来!虽然这么远的距离应该不至于……
而眼下,他还有一件更在意的事情。
那对视似乎不是他的错觉?
月娘的目光果然落在了他们这个方向,就是不知道具体看的人是谁,但这里绝对有什么吸引了月娘的注意。
看着花台上的佳人,洛景江突然有点羡慕那被月娘看中的人。
……
舞蹈也是会‘说话’的。
月娘没有一次开口,周围艺妓也不见任何一人歌唱,仅是一曲舞姿牵动红绸,情绪和故事都倾倒在这一曲惊鸿之舞中。
最开始的及弈佳人。
中途的盛装出席,花烛红妆。
屋前的依依惜别。
高潮回落,仅剩一人留于台中,月娘褪去身上的锦缎霞披,只余一件朱红长裙在身,半肩滑露。
分明舞姿中极为寂寞之意,却只让观者觉得是她浴火重生,倾尽半生的年华顷刻间像是昙花盛放——
哒。
一曲终了,折扇一扣。
月娘半掩面容,如同最开始的出场一般,舞姿的最后回扣原地,再隐入纱帘幕后。
啪啪啪——
站在门口等待已久的老鸨拍了拍手,走上看台。
老鸨:“你们知道醉香楼的规矩,月娘会来选择一人,所以稍安勿躁。”
老鸨:“姑娘们——”
花台上的烛火熄灭,屏风后的人影消失在阴影中。
先前伴奏的艺妓放下手中的乐器,游走在人群中,先前明明还自持身份的大多人此时毫无遮掩的叫上花名,唤来莺花相伴在侧。
醉香楼一如既往的热闹起来。
完全看不出已经是夜间,醉香楼里点燃一片特殊的烟火,只为了彻夜欢歌。
洛景江松了口气。
结束了。
倒不是月娘不好看,甚至连原本无心在此的他都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只是他有要事在身,送完信他得赶紧离开才是!
他身上的危险太多,在找到解决方式之前可没有留给他休息的时间!
看台上的老鸨大方的朝着洛景江招了招手,调笑一下。
洛景江:……
故意的!
她绝对是故意的!
如果可以,洛景江现在就想转身离开。
好在老鸨看来也有分寸,见洛景江没过来的打算,主动从看台上走下,带着洛景江到了大厅后的一条通道中。
老鸨停步,转身看向洛景江,从某个柔软的位置摸出了一个门牌。
洛景江不确定的反问了一句:“梅儿?”
老鸨把门牌一丢,向着洛景江眨了眨眼:“当然,梅儿已经在这房间中静候了,小公子可要脱了斗篷,玩的开心才是~”
洛景江接过门牌,钥匙上的余温入手,甚至带着某种香气。
洛景江:……
他能肯定眼前这老鸨绝对误会了。
可他没法解释,就算解释了也解释不清楚。
……
醉香楼,三层。
比起一二层的人声鼎沸,三层的风格完全换了一种。
交错并列的房间回廊,过道并未完全点亮,只有隔间的一点点烛台作为引路的灯火。
空气中的熏香也换了一种,应该是添加了某种安神的成分,闻起来竟然很快有了一点困意。
洛景江看着手中门牌。
细雨间、涌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