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您的梅酒,先生。”
这位金色长发的女性乘务员脸上的线条棱角分明,她的长相接近我在教堂里见过的几个奥地利人,但又更凌厉一些。她用纤细的手指把玻璃酒杯放在我面前,微微一笑,然后潇洒地离去了。
我摇了摇酒杯,才想起日本似乎有二十岁以下不能喝酒的规定。
算了,都已经点上来了,就尝试一下吧……反正她也没有管我要身份证明。
“这是什么,片桐?”
哈比闻到味儿就凑了过来。
“日本的梅子酒。你要来一点吗?”
“可以吗?唔,这个味道真是……好吧,我还是比较喜欢果汁。”
他就抿了一小口,最后还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早知道就不分给他了!这个不知感恩的混蛋!
在我酒杯里的液体全部被喝完之后,我陷入了漫长的昏睡。
从欧洲到日本的航线时间长达十多个小时,能让人很没心理负担地睡上一觉。脖子上传来间歇性的酸痛感,我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噩梦。等到我和哈比被刚才那个乘务员摇醒,我才发现飞机已经停在了东京某个机场的跑道上。
一走出飞机门,我便被阵阵潮湿的海风包围。
这熟悉的味道……果然是东京。
不知道山崎他们还好么,还有爸爸妈妈和杏,他们有没有从死神的监视里平安逃离?关于那些人的记忆一下子涌上了我的心头。
——我回来了,这片土地……
“真令人怀念啊……明明才离开了两个月而已……哈比,我们得赶紧去找巴士了。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哈比?”
“片桐柚。”
在我迈向前方之际,一个冷漠的声音突然叫住了我。
我的视觉焦点完全停滞在阳光下的航站楼上,一呼一吸,又一呼一吸,我终于得以眨动僵在原位的眼皮。肺部有股凉气直直地往上窜。我知道,最坏的结局来临了。在一分钟以前,我还乐观地认为自己逃出了无形帝国的魔爪,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新生活。然而,一分钟以后,我知道自己错了。
错得彻彻底底。
“……莱茵。”
我回头的动作十分不情愿,但无视他是不可能的。
那个男人正带着一群圣兵站在机场的跑道上,他们已经将目标锁定了我和哈比二人。
“你应该叫我莱茵先生。”他慢条斯理地说。
“怎么回事?”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维持仅存的冷静。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他不应该知道我和哈比的去向,即使从火灾平定后立刻找人,也很难第一时间锁定我们的交通工具。因为我们买机票的钱是从黑崎先生那里得到的。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我们顶多只能坐火车前往德国境内的其他城市。
莱茵的下一句话就打破了我的幻想。
“黑崎告密了。”
我上上下下地观察他的表情,却没有寻找到欺骗的痕迹:“师父他……?不可能!”
“你还是太天真了。”莱茵将左手搭在脖子后面,揉了揉僵硬的肌肉,“我不是说过那个男人不可信么。他是纯血中的纯血,怎么可能为了你而损失掉他的筹码。”
筹码?什么意思?
不对,现在的关键问题是……
“可是……”
我想说的话还没能说出口,他便粗暴地打断了我。
“他的妻子和女儿都在无形帝国的掌控之下。”莱茵的气场完全压过了我,“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他在遥不可及的高处,俯瞰着众生。
那一瞬,在我心中产生的,就是如此的共鸣感。
“……”
我后退了一步。
哈比已经被他的手下架住了双手,无法挣脱。他们的行动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就是在用对待死刑犯的态度对待他而已。
雨葛兰没有改变主意。
也是,毕竟我们是畏罪潜逃,他应该会采用更严厉的法律来审判他。
“难道你轻信了他答应你母亲保护你的蠢话?”莱茵看出了我心中的不解,轻蔑地扫了我一眼,“他救过你多少次了,欠的账早就还清了,是什么让你依旧对此深信不疑?”
“不,我相信师父不会出卖我……”
在那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和他商量,而他虽然有点为难,却并没有阻止我的选择。他是我的同伴。
我不会怀疑这一点。
一定是从其他的地方泄露了线索……
“真是无话可说。”莱茵仿佛在看一个患了脑瘫的智障一样看着我,“总之,犯人的性命,我就先收下了。”
在他说话的同时,一名圣兵已经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他们不打算等到把哈比带回去!这是现在就要动手杀了他吗?!
“啊——”
哈比用力地挥动着胳膊,想从掣肘中逃走。
但是,他越是挣扎,控制住他的人就越是凶残,最后甚至直接一拳头打上了哈比的后脑勺。
“放开他!”我见势不妙,连忙对莱茵举起了弓,“否则,我会杀了你!”
空气里的灵子在源源不断地灌入我的身体。
那些我以为是自己的东西的灵子,其实是友哈巴赫的能力所产生的、附庸于天地的恩赐之物。
我突然觉得有点反胃。
莱茵神色如常地看着我的眼睛。
“你真的能做到吗?”
他逼近了一步,我握弓的手也攥紧了一分。
“可恶……”
他是对的,我即使用尽全力,也杀不了他。纵使运气好夺走他的行动能力,周围也还有四个圣兵在围堵我的去路。想立刻甩掉他们实在太难了。
要知道,我这里可是还带着一个伤没好透的患者啊!而且他还在他们手里!
莱茵见我松懈了一丝运力,便向握剑的圣兵投去一个眼神,那圣兵点了点头,顺从地将剑刺向哈比的心脏。
我绝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
“柚。”
我突然听到了犬樱的声音。
最近我能和她产生交流的频率增加了,我想是因为自己的实力在不断变强的缘故。
而且,我甚至能在和她说话的同时,还睁开眼睛看清面前发生的一切。
“——犬樱,帮帮我!”
我需要她的力量。
她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
“你想毁了他的魂锁吗。”
我还在瞄准莱茵,如果现在想办法解决了他,其他的圣兵可能会出现慌乱,那就是我最后的机会。
“攻击魂锁是废除他的行动能力的最简单的方法吧?”我问。
“是啊……”犬樱居然露出了一抹微笑,“这可是一场豪赌呐……”
我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场合下她还能心安理得地翘起嘴角,恐怕在她看来,我心中的恐惧和不甘都只是世间蜉蝣才配拥有的低级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