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
地缚灵也注意到了我的视线。那是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身穿白色弓道服,面容憔悴,胸口的因果之锁被腐蚀得厉害,只剩下最后一点点钢皮连接着心脏。
他马上就要变成虚了。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高声吼道。
“你问我为什么?”他不怒反笑,“我好恨……被弓道夺走性命的我,难道连用弓道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权利都没有吗?哈哈哈哈……”
我总觉得他笑得十分凄凉。
“你必须得马上得到魂葬!要不然会变成虚的!”
“虚?正好,我反正也不想继续用这副姿态被束缚在这个鬼地方了!看呐,多么可悲!这陈腐的锁链牢牢地拴住了我的手!因为它们,我再也无法举弓了!这样你还要说我自欺欺人吗?”
他咆哮的时候,缠在手臂上的锁链叮当作响,那些锁链的尽端连接着地面,让他始终被困在这里。
但是,地缚灵之所以变成地缚灵,就是因为他发自内心地不想离开。
事到如今,反而把无法离开的原因归结于“命运”,他是在拿我妹妹的安危开玩笑吗?!
“给我从杏的身上下来!!”我也顾不得周围众人的目光了,向一旁猛地伸出左手,召出了我的灵子弓,“否则,立马就杀了你!”
“嘎……哈哈哈哈!真让人愉悦!你那痛心疾首的表情!!活该!都是活该!我让她在死之前尽情享受一番弓道的极限状态,这对以弓道为傲的她来说,不是上天的恩赐吗?”
恩赐?
“闭嘴!像你这样侮辱弓道的人,不配在她面前提起这两个字!!”
我怒不可遏地凝聚出了一道灵子箭。
我想毁了这个人。
但,在我动手之前,我感到自己的脑子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我居然,差一点就想要杀人。
和杀虚不一样,他还是地缚灵,还不是失去了人心的怪物,而我,刚刚满心想着的,都是如何将他碎尸万段。
这样残忍的想法,与他又有什么区别?
我回过神来之后,手上的箭也失去了动力,闪烁着跳跃的光芒,停在了离他不远的地方。
“什么?什么?别告诉我你连动手都不敢!”他先是一愣,看穿我的犹豫后,更加张狂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我好久没遇到你这么清新脱俗的家伙了,真是傻得可怜,哈哈!”
话音刚落,“杏”手上的弓就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弦音。
他控制她用那双已经破裂了的双手强行朝我射来又一支竹箭。
“杏”的嘴唇已经变成了黑紫色。
比起她的面色,还是她手上的伤势更加骇人。
尤其是拉弦的那只手,手指关节处已经由于过度用力而血肉模糊,有一刻,我似乎看见了森森白骨,从飞溅的血水之间反射着模糊的阳光。
就算是被人操纵着、无法感知疼痛,身体的极限也在迫使她抽搐上肢,想要停下无理的举动。而这个家伙,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在勒令“杏”朝我射箭!!
我绝对不可能原谅做出此等恶行的人!
“不……”我这一次恢复了冷静却凌厉的目光,狠狠地剜着他,“作为人,你已经失格了。”
说罢,我便毫不犹豫地连射出十只灵子箭,插在了他的胸膛和四肢上。
身后的“杏”停止了拉弓的动作。
她射出的那些竹箭,全都被我用静血装抵挡了下来。
然后,面前的地缚灵难以置信地握着插进他手臂的灵子箭,却无力将其拔出。
“你——”
他的第一个字才刚说出口,因果之锁的最后一点点连接也完全被腐蚀了。
从他口中吐出了粘稠的白色物质,覆盖上了他的脸颊。
他疯狂地哀嚎着,被胸口那空洞的剧痛支配,连继续看着我的力气都丧失了,只能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想结束这场噩梦。
已经太晚了,一旦他开始虚化,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感谢我的仁慈吧。”我透过镜片,看见了他一瞬的懊悔,“在你真正堕落为恶魔之前,结束你的生命。”
“不……”
他的反抗毫无意义。
我松开了手。
蓝色的灵子箭离弦而出,直接穿透了他头上的面具。
他的叫声中断了。
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他瘫倒在地,愣愣地望着“杏”的方向,像是想要追忆过去的荣光。我来到他的面前,默默地俯视着他。
然后,他消失了。
化为灵子,粉碎在空气之间。
“……”
我杀了人。
但这是为了保护我的妹妹。也是为了保护在场的其他人。我知道,这是正义的举动。
我不应该为此而感到内疚。
“哥……哥……”
杏的眼神重新染上了颜色,她完全清醒过来了,还看到了站在她前方的我。我不由得庆幸她没有灵力,不至于目睹刚才发生的一切。
“杏,你还好吗?”
答案显而易见。不能更糟了。
她一恢复意识,大脑就被无数的疼痛塞满,一个呼吸没上来,险些窒息。
我慌忙跑到她身边,接住了向后倒去的她。
杏的右手伤痕累累,满是血迹,在拉弓的过程中,血也溅到了她的上衣和脸上,弓弦的反弹力打破了她的皮革胸甲,不知道那里是不是也受了伤。我心头一颤,不忍心继续察看她的伤势。
这种生命在流逝的感觉,让我倍觉无力。
“我好痛……我好痛……我是不是要死了……”她断断续续地呻吟着。
“不会的!坚持住!杏!!我们马上就去医院!”
这种时候,我却只能说出这种无用的安稳之辞。
“哥,我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的哭声就像溺水的人最后的猛烈挣扎,被汗水凌乱的发丝毫无秩序地贴在脸上,我连忙抱紧了她的肩,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膝关节下方,将她拦腰抱起。
“我会救你的,很快就过去了,千万别睡!杏!已经没事了!你已经很坚强了!”
“呜……”
“可恶……”
我抱着怀里的杏以平生最大的脚步跑出了比赛场馆,向医院奔去。
我没有注意到,在我离开之后不久,这里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色和服的男人。
他落在一片混乱和惊恐的人群里,忧心忡忡地巡视着四周的情况。片刻后,他的肩头停下一只华美的黑色凤蝶,慢悠悠地拍打着翅膀。
“又是这样……在我来之前就解决了……怎么回事?”
他咕哝了几句,挠了挠鼻尖,而后,掏出了衣襟里的打火机模样的东西,向下轻轻一摁。
“嗤——”
无数粉红色的泡沫从中涌出,包围了整个场馆。被波及的人们都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没过一会儿,他们就纷纷纳闷地揉着太阳穴,从地上站了起来。
“……咦?”
“刚才怎么了?”
“片桐呢?她不见了!”
“你是说杏吗?啊,她哥哥也不见了!”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