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雨薇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张慕君，你还记得我曾同你说过，在来西城之前我便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左右不过是同你一起埋骨西城吗？”
“我不走，我要留下来和你共进退。”
张慕君早便猜到李雨薇会这么说，这也是他迟迟不肯开口的原因。
可，李雨薇不走不行。
“雨薇。”张慕君将她抱了起来，两人站在阳台上，望着东边三城。
那片，如今已被满天烽火吞噬的土地。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虽是一介莽夫，却也有誓死报国的决心。”
“我不介意我最终是被暗杀而亡，亦或是战死沙场。可我怕即便是耗尽我的最后一滴血，也未能将这片国土守住。”
张慕君的手在李雨薇的腰间不断颤抖着，收紧着。
张慕君说的，她都明白。
正因为明白，她才不忍心留他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她想，和他一起扛。
李雨薇依旧低垂着眉眼，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一圈。
“张慕君，我不拦着你以身报国，你也不要拦着我同你生死与共。”
张慕君长叹一声，同冰凉的夜风一道吻在李雨薇的额头。
“雨薇，我很庆幸能遇见你，能让我四处漂泊的心终有归处。可同时，我也觉得不幸，终究不是和你相逢在和平年代，生死共白头。”
“雨薇，你不仅是我的爱人，我的妻子，更是我内心深处唯一的家。纵使我终将一无所有，也请你替我守护好唯一的家，可好？”
李雨薇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纵使我终将一无所有，也请你替我守护好唯一的家，可好？
张慕君都这般说了，她又怎么忍心让他再无家可归。
虽然泪水模湖了双眼，李雨薇却坚定地望着张慕君，握住他因着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
“好，你守住大国，我守住小家。”
“张慕君，记得回家。”
秋风将李雨薇这句“记得回家”揉碎在黑夜里，让张慕君每每入夜，耳边都能清晰地回荡着那一句伴着哽咽与不舍得期盼。
“记得回家。”
……
虽然答应张慕君离开西城，李雨薇却死活不同意听他的安排，跟着副官女朋友和他们的家人一道撤往西洋。
她要回江城，守在离张慕君近一点的地方。
即便，有个万一，她也能，第一时间知晓。
张慕君终究没能拗得过她，只再三叮嘱她小心，便将她送回了江城。
原本张慕君派了几个亲信暗中保护她，却被她一一拒绝了。
作为军人，驰骋沙场是他们的使命，不应该将人力浪费在她身上。
况且，事发突然，张慕君和李雨薇的婚事根本没有来得及公开，越低调对于他们两人来说，都越安全。
张慕君便也只得作罢。
匆匆将她送到飞机上，半句多话都没来得及说，便又投入了紧张的战局当中。
李雨薇回了江城也并未闲着。
在江城，她有钱，有船，有人。
很多事情，张慕君如今不能办的，她都可以想办法替他安排。
尤其是马上要入冬了，一旦战局进入白热化，张慕君他们可能会需要大量物资。
军火她没办法弄来，可是棉衣、药物、粮食，她都可以想办法运过来。
一方面，李雨薇开始不断扩张李家海内外的玉石生意，想办法赚来更多的本钱。
一方面，利用药材公司不断搜寻大量的药材、棉衣、粮食。
赶在入冬前，给张慕君运去了第一批粮食。
当张慕君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次在下属面前露出了那般得意而又自豪的表情。
“这些都是我夫人送来的，等战事平息，一定要领你们好好见见她。”
即便当天忙得基本都没阖过眼，张慕君依旧赶在李雨薇睡前给她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接通了，两人却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像是两个傻子一般，只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声。
一直到下属在外头叫唤，李雨薇才用颤抖的声音说了一句。
“张慕君，记得回家。”
“好。”
战局越来越紧张，东边的三城已再无回天之力，战火在不断向下蔓延。
与此同时，一直沉寂着的沉大帅和张慕行趁乱冒出头来，自立为王。
张慕君既要抵抗北方的战火，又要谨防沉大帅和张慕行的偷袭，同时还有一个不断拱火的租界。
张慕君的形势愈发艰难，李雨薇的心一直都被北方战局死死揪住。
因着不断恶化的战事，江城内有几个闲钱，却又没什么权势的人都开始盘算着坐船前往南洋或者西洋。
就连李氏玉石公司几个元老也打算将自己的后代送过去。
王平安王老爷子这段时间彷佛苍老了十几岁。
“我一个糟老头子，活这么久活得也算是够本了。我生于此，长于此，临了了还得漂泊异乡，那还不如让我长眠于此。”
“可那些个小娃娃不一样，他们年纪还小，他们还有大好的未来，不应该就此葬送。”
李雨薇点了点头。
王平安老爷子这番话，让她想起了江城福利院和小二子那些孩子们。
那些张慕君费尽心思才救下的孩子们。
他们应该长在阳光下，有着更美好而光明的前程，而不是躲在恐惧和黑暗中，还未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便就此长眠。
或许她没有能力将所有人从战火之中解救，但是她可以救下这些孩子们。
李雨薇决定送顾宇安和这些孩子们离开。
说不定等他们安然长大，战火已经平息。这些孩子们有朝一日，能再安全地踏上这片土地，亲身感受这片生养他们的土地。
不止李雨薇，乃至整个李氏玉石公司的高管中干们，甚至其他各行各界的有识之士们，都在想办法谋划送更多的孩子们离开。
等客轮靠岸后，码头上挤满了孩子和为了照顾他们而甘愿背井离乡的人。
当然，还有痛哭流涕着送他们离开的人。
顾宇安死死地搂着李雨薇的脖子不肯松手，小小的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处，哭得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