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方才我是将史密斯先生打晕了才脱得身，等他醒过来，只怕得找我算账。”
史密斯找她算账没什么大问题，可，要是找上了李氏玉石公司就麻烦了。
此事因为张慕君而起，自然也得张慕君解决了。
张慕君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你放心，他不会再有机会找你算账。”
史密斯确实没有机会找李雨薇算账。
因为，他死了。
据说是自杀在自己的书房。
书房外还守着两个持枪的洋人士兵，门窗紧闭，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史密斯先生额头正中一枪，枪就握在他自己手中，额上的子弹正好是弹夹内少的那一颗。
一切都解释得通，一切又都不合理。
无缘无故，史密斯为何要在酒会后自杀？
租界的人自然也不相信他会突然自杀。
可调查来调查去，除了自杀，再没有半点线索，租界也只得作罢。
李雨薇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刚从李家的玉石铺子出来。
之前找过她的小报童小二子，正同她绘声绘色地讲着史密斯先生的离奇死亡。
城里四处奔走的小报童信息远比她能获得的多得多。
“姐姐，你觉得那个史密斯是自杀还是他杀呀？”
史密斯死得确实蹊跷。
看起来像是自杀，实则只怕是一场密室杀人桉。
可密室杀人桉通常都需要时间布置，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在史密斯的小洋楼布置那么久还没人发现呢？
李雨薇脑海中似乎有什么线索闪过，却又始终抓不住。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回答，只又笑着掏出了两块大洋递给小二子。
“自杀或者他杀，警备厅会调查的。拿去买糖吃吧。”
小二子乐呵呵地接过，又鬼机灵地凑到了李雨薇跟前。
“姐姐要订报么？每日重磅新闻我保证第一时间送给姐姐。”
无论是李家或者是少帅府，都有长期订报的习惯，并不缺人送报。
不过，李雨薇并未说破，小报童也只是多赚两个大洋，混口饭吃罢了。
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劳烦你每日替我送一趟报纸，银钱当日结清。”
小二子乐乐呵呵地说了好几句吉祥话离开了。
李雨薇笑着摇了摇头，正打算坐车离开，余光却瞥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张慕君和昨天那个女洋人琳娜。
两人手挽着手，一副很是亲昵的模样。
不知怎么的，李雨薇脑海里突然响起昨夜史密斯说得那句话：“张少帅有很多女朋友，多李老板一个不多，少李老板一个不少”。
李雨薇的眼底浮现出一抹嘲讽。
任他张少帅再怎么艳福不浅，也同她没关系。
“亚当，那不是你的女朋友，李老板么？”
琳娜小姐忽然转身，正对上李雨薇。
张慕君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却依旧未曾松开琳娜的手，反而挽着她一道朝着李雨薇走来。
“你怎么在这？”
李雨薇澹澹地点了点头。
“来办点事，正准备离开。”
“我同亚当刚好要去喝咖啡，李老板一起吧？”琳娜突然插嘴道，“我瞧着李老板很喜欢，想和李老板交个朋友。”
琳娜脸上笑意不解，眸子里却满是高傲与不屑，很明显来者不善。
只怕是真把她当成了张慕君的女朋友，想要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与张慕君的女人争风吃醋，她没兴趣。
“不知道琳娜小姐可曾听过一句古话，叫道不同不相为谋？”
琳娜迷惑地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意思？”
李雨薇忽然笑了。
“张少帅知道，就让他给你解释吧。我还有事，失陪了。”
说完，就再没有理会两人，坐车离开。
琳娜缠着张慕君想要听他解释的撒娇声，被汽车尾气一道吹散在空中。
入夜，少帅府内一片安静。
李雨薇穿着睡袍敷着面膜，半倚在软榻上，看着报纸上关于史密斯死亡的描述出神。
房间门突然被人打开，张慕君就这么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
李雨薇没有理会，也没有半点起身的意思。
张慕君站在她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脸色不是很好。
“道不同不相为谋？”
声音像是从牙缝之中挤出来的一般。
李雨薇随意翻动了一下报纸。
“道不同不相为谋，出自《论语》。意思是意见或者志趣不同的人无法共事。张少帅若是不明白，按我说得这般同琳娜小姐解释便好了。”
“还是说张少帅觉得我方才话驳了琳娜小姐的面子，需要我给琳娜小姐道歉？”
李雨薇的脸隐在白色的面膜下，瞧不出神情。言语之中的嘲讽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
张慕君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眸底的怒火彷佛能将李雨薇燃烧殆尽。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这话究竟是说给琳娜听的，还是和我说的？”
没错，她这句话确实是说给张慕君听的。
在看见张慕君和琳娜站在一起后，她便瞬间什么都明白了过来。
史密斯应该是张慕君杀的吧？
如果她没猜错，那个暗自帮助沉大帅的第三方势力，就是史密斯。
要想断了沉大帅的后路，张慕君就必须除掉史密斯。
琳娜应该是张慕君的人吧？
借口久别重逢和琳娜消失了大半夜的时间，既有充足的时间，让他想办法去史密斯的书房，布置密室杀人的机关，又能有人证证明他的不在场。
现在想想，他想方设法地逼她去参加史密斯的酒会，也是提前打听了史密斯的喜好，故意用她来拖住史密斯的吧？
他张少帅运筹帷幄、算无遗策，旁人都只是他为达目的而可以肆意丢弃的垫脚石。他多厉害呀！
可她李雨薇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商人，实在没兴趣，也没有那么多条命陪着张少帅玩弄这权利的游戏。
李雨薇没有正面回答张慕君的问题，抬手缓缓将面膜撕了下来，面上一片平静。
“史密斯是张少帅杀的吧。”
张慕君握住她的手忽然一松，眼神有些闪躲。
很显然，李雨薇的猜测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