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慕君没有动作,眼眸低垂着,脸上还隐约透漏着几分悲凉。
李雨薇心底咯噔一下,突然又想起刚醒来的时候那个梦。
脸上的不安愈发明显,揪着张慕君的手将他手腕捏得通红也没有注意。
“张慕君,你告诉我,孩子,究竟怎么了?”
张慕君嗫嚅了几下,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他的沉默宛如一把巨锤,将李雨薇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一点一点慢慢敲碎。
脸上一片心如死灰,像是失了魂魄一般呆愣地坐在那里默默流着眼泪。
她的孩子。
她想方设法想要护住的孩子。
她曾无数次猜测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究竟长得像张慕君还是她的孩子。
那个还没来得及看看将东瀛赶出去华国以后的孩子。
已经在她肚子里待了几个月,说不定四肢都已经长全了的小婴儿。
终究,还是没了。
望着李雨薇这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张慕君心底也泛着细细密密的疼。
一把将人抱入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无声的安慰着。
两人就像一对互相舔舐着伤口的幼兽一般相拥到天明,一夜无话。
等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缓缓升起的时候,两人才像是从冰窖回到了现实一般,身上终于多了几分暖意。
张慕君亲了亲李雨薇的额头。
“雨薇,或许他只是觉得如今华国战乱四起,不适合他健康的长大,所以暂时回了天堂。等华国恢复一片太平了,他一定会再回来的。”
李雨薇的睫毛像是雨下无助的蝴蝶一般,微微颤抖着。
突然,便像是个迷了路的小孩一般,崩溃地埋头在张慕君怀里号啕大哭起来。
“真的吗?他还会再回来的吗?”
张慕君重又心疼的亲了亲她的头顶,坚定地点了点头。
“会的,等华国安定之时,我们再接他回家。”
“好。”李雨薇抽抽搭搭地抬起头来,哭得湿漉漉的眼睛里存满了不安,“张慕君,我只有你了,你一定不能再有事。”
听罢这话,张慕君的心底彻底溃不成军。
他的小姑娘,那般勇敢,那般聪慧,那般善良,又是那般坚强。
她不顾一切地救了数以百计甚至数以千计的孩子。
然而,自己却得承受丧子之痛,这对她来说何其残忍?
或许,在无数个张慕君无法陪伴她的夜晚,面对着心狠手辣的贼人,都是这个还未来得及出世就已经夭折的孩子,在给她力量与支持。
如今她安全了,给予她支持与力量的孩子却与世长辞了。
又叫她情何以堪?
她失怙(hu)失恃,如今又经历了丧子之痛,若是当真再失去他……
张慕君有些不敢想,若是当真再失去他,李雨薇会怎么样。
默了半晌,突然亲了亲李雨薇的嘴角,这才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绝对不会让自己有事,也不会让你有事。”
低低地哄了半晌,李雨薇的脸色这才稍稍缓了缓,声音里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
“许宴卿他,究竟怎么样了?”
张慕君身子一僵,正在思忖着该如何和李雨薇开口,李雨薇却一脸坚持地望着他。
“张慕君,不要骗我。说吧,我承受得住。”
张慕君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说话,只将李雨薇抱了起来,往旁边的院子里走去。
一进院子里,便瞧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在忙碌着。
房间内,许宴卿一脸不正常的苍白,安静地躺在床上打着点滴。
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尚且还有一丝气息,只怕,任谁都会觉得躺在床上的已经是个死人了。
李雨薇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张慕君,艰难地开了口。
“他……他究竟怎么了?”
张慕君抚了抚李雨薇的背,眼神却未从许宴卿身上离开。
“他后背中了两枪,其中一枪打在了嵴柱上。医生费了很大的气力才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是至今还未醒。”
说到这里,张慕君又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李雨薇能否承受接下来的一切。
想了想,张慕君终究还是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李雨薇。
“医生说,如果他醒不过来,可能会成为植物人,一辈子躺在床上靠着营养液过活。即便……他醒过来了,下半身瘫痪,可能,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个消息如同五雷轰顶一般,轰得李雨薇一时反应不过来。
植物人,下半身瘫痪,再也站不起来。
一个个都是那般沉重的字眼。
许宴卿他才二十来岁,风华正茂的年纪,又是那般骄傲如暖阳一般的人物。
只怕,以上哪一种结果,都不是他能接受的吧?
与其让那么多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只怕,他宁愿自己再也醒不过来吧?
可是,总得醒过来,一切才有希望,不是吗?
李雨薇迈着沉重的步子,艰难地走到了许宴卿的窗前,一把握住了他冰凉的大手。
“许宴卿,对不起,我来晚了。”
许宴卿没有反应,李雨薇也毫不在意,只干脆絮絮叨叨地同许宴卿说着小时候的趣事。
“许宴卿,你记得吗?小时候你可是个快二百斤的小胖墩,明明个头块头都比人大,却偏偏老是受人欺负,要不是碰到了我,只怕你现在还不知道躲在哪哭鼻子呢?”
“许宴卿,你之前说过要再给我买糕点的,可不能说话不算数,你得快些好起来。”
“许宴卿,我就知道,以你的性格,定然是做不出背叛祖国的事情。我原以为你只是受人胁迫,却不曾想你是故意潜伏在东瀛人的身边。许宴卿,你很伟大呢!”
“许宴卿……”
李雨薇一直朝着许宴卿念念有词,完全没有理会一旁的张慕君。
张慕君也并未有什么意见,只悄悄地退了出去,将门带上,便去军营找了副官。
……
夜幕降临,张慕君都已经处理完军务回来了,李雨薇还一直窝在许宴卿的房里未曾出来。
张慕君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乖,就算你不休息,许宴卿也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