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了，叫常洛，朱常洛。”

翎钧轻轻的点了下头，想起多日未见的小宝，心里本能的就又柔软了几分，“还没来得及告诉父皇，我想……等我在帝都那边儿，把一些事儿都安排的差不多妥当了，再接他们母子过去，才保证得了他们安全……我现在的情况，你们二老也是知道的，祖母亡故以后，翊釴仗着他母亲娘家的厉害，一直都……让我处境很是为难……”

“这名儿倒是不错！”

柳轻心一直都只换小宝的乳名，从未叫过翎钧给他取的大名，所以，对这个名字，老将军夫妇，自然是不可能知晓，这会儿，听了翎钧自己说出来，细细思量一番，顿时，便明白了他对这个孩子的看重，“轻心那丫头，也是个识礼懂事的，有她教训这孩子，定能把他教训的像模像样！”

“是啊，有轻心这么个贤内助，将来，我一准儿是可以省掉若干麻烦，不用事事都亲力亲为的操心的。”

听老将军夫人也对柳轻心赞不绝口，翎钧的心里，本能的就欢喜了起来，他家娘子，自然是好的，不然，又怎么可能入了他的眼来，“有她教训小宝，我很放心……说起小宝来，我可都好些天没看到他了，若不是怕吵醒了他，又开始哭闹不依，我可真恨不能，昨儿晚上，就让奶娘把他抱去跟我玩儿呢！”

“你都这么大个人，当了爹的人了，还整天惦记着玩儿，这可如何得了！”

听翎钧一跟老夫人说话，就又把正事儿撇开不谈了，姜老将军不高兴的拧了拧眉，抬头看了老夫人一眼，冲着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先行离开，不要在这里打搅他们说话，“翎钧小子，来，坐下，咱们接着说这金叶子的事儿，家长里短什么的，稍后再说也不迟！”

老夫人识相的退出了房间，姜老将军又跟翎钧讨论起了几种可能，直到门口又响起了姜嫂的敲门声音，才是稍稍有了几分眉目，却都无一例外的，因缺少了证据，而没法再继续推测下去。

“老将军，老爷，夫人让奴婢来问，早饭是端进屋里来一起吃，还是各自分开来吃。”

姜嫂也是没料到，“累坏”了的柳轻心会这么早就起身，而且，这一起身，跟她问了翎钧所在，就亲自去了厨房，跟几个厨娘吩咐起了早饭……闻着那柳轻心让厨娘加了几味药材进去，据说是为翎钧特意准备的药膳，姜嫂顿时便觉得，有这么个好妻子，翎钧一准儿是上辈子，积了大德了，“夫人说，老爷大病初愈，禁不起折腾，一日三餐，一顿都不能少了的。”

“端来吃罢，让轻心也一起来，我跟老将军正谈事儿呢，有她在，说不准就能给我们提些有用的建议，也未可知呢！”

与柳轻心相处的日子虽然不长，但，那一个月的朝夕相处，也让翎钧领略了不少，她古灵精怪的想法，他生于皇家，长于军营，在许多想法方面，都与寻常世家子弟不同，尤其是，在这“女子不能妄言国事”一条上，更是半点儿忌讳也无，“主食是阳春面，还有几道夫人特别使厨娘准备的小菜，说是对老爷大病初愈的身子，很有些助益的……”

“我还当，她要睡到晌午呢，没想到，竟是这么早就起来了。”

听姜嫂说，是柳轻心特意吩咐了厨娘，给自己准备的早饭，翎钧的心里，半点儿都迟疑的，就对将要出现在他面前的美食，期待满满了起来。

她是跟他说过，她完全不会做饭，但……恩，就算不会做饭，能指挥厨娘做出美味来，也是一种本事的，不是么？

很快，柳轻心便跟两个婆子一起，端了早饭进了东厢，见老夫人没在，就又回头，跟姜嫂吩咐了一句，让她去请老夫人一起来吃。

老夫人刚刚被姜老将军“赶”出了屋子去，哪好一听柳轻心使人邀请，就又跑回来，惹老将军不喜？

托词一声儿，说是想跟姜嫂说些私密话，就把这事儿给搪塞了过去。

对古代女子而言，食不语，是种必须要遵守的规矩，但柳轻心并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没这个习惯，老将军和翎钧两人，又不是什么恪守规矩的人，于是，他们三人便一边吃着早饭，一边说起了对那金树叶子归处的推断。

柳轻心不知当时情景，自然要频频发问，翎钧面对美食，毫不犹豫的埋头狠吃……如此一来，这回答柳轻心问题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姜老将军的身上！

“翎钧，老将军给你的那片金树叶子，你拿来给我看看可好？”

听姜老将军说完彼时情景，柳轻心稍稍沉默了一下，少顷，突然把手伸向了翎钧，若有所悟的跟他讨要起了那片金树叶子来，“我想到了一种可能，却不敢鲁莽的下定论，但如果……当时，那批数量庞大的金树叶子，真是如老将军所言的，突然就消失不见，这会儿，又全无损伤的出现的话……”

“恩，给，你慢慢看，不急。”

翎钧正吃的畅快，哪顾得上听柳轻心解释，随手摸了那片金树叶子给她，就继续跟他碗里的阳春面“拼斗”起来，“我和老将军都看过了，应该是父皇使人督造的那批金树叶子里的其中之一没差，这样精湛的工艺，打造一片出来用的手工钱，可比金子本身，要多的多了！”

没理会翎钧的唠叨，柳轻心把金树叶子接在手里，就开始迎着阳光，细细的观察起了它来，一边缓慢旋转，一边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一样，引得姜老将军，也是对这金树叶子又生出了兴趣来，跟着她一起，继续观察起了它来。

“这里！”

突然，柳轻心兴奋的叫出了声儿来，忙不迭的把那金树叶子放下在了炕桌上面，就从自己的衣袖里，往外掏起了帕子，“果然跟我想的一样！这金树叶子，压根儿就不是被人藏起来了，那劫持金树叶子的人，根本就是押运这金树叶子的人自己！”

翎钧知道，柳轻心是个凡事都喜欢讲究依据的人，既然，她都说了，这金树叶子是押送人监守自盗的，那就一定是有她的理由。

忙不迭的吃完仅剩不多的几口阳春面，半点儿都不讲究的使衣袖擦了擦嘴，翎钧便把自己的目光，全部落在了柳轻心的脸上，朝着她露出了一副“洗耳恭听”样子，示意她只管说成理由来，他有耐心，听她一五一十，全不保留的说完。

“这金树叶子，曾被长期存放于石灰之中，而且，还是前前后后，泡过了好几次水的。”

柳轻心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金树叶子上面的几个明显不是由匠人刻意打造出来的小坑，“石灰遇水，就会发热，金子虽不是耐热的东西，但只是石灰遇水而产生的热量，还是不足以让它融化成金水的，当然，只是不足以融化成金水而已，并不等于不会变软，你看，这些细小的坑，就是这样形成的，这些叶片纹路里的，有些泛白的东西，就是泡过了水的石灰，日久变硬了。”

“这只能说明，这些金子是曾被存放在石灰之中的呐，怎么证明，是押运的人监守自盗？”

姜老将军明显不如翎钧有耐心，才刚刚听了柳轻心说，这些金树叶子，是被长期存放在石灰之中的，就有些着急了起来，“轻心丫头，你，你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卖关子呐你！快说！快说！”

“石灰矿是珍稀矿地，历朝历代，都不允百姓私采，咱大明朝，也是一样。”

石灰是一种常见的用品，在古医的疗法里，常被用作接骨，所以，柳轻心这精研医术的人，自然也就对其存在历史，颇多了解，“没经过煅烧的石灰原矿，是不会遇水变热的……老将军为将多年，该是知道，煅烧过的石灰，会在哪里被大量使用罢？”

“兽栏和……万人坑！”

姜老将军稍稍迟疑了一下，见柳轻心完全就是一副“我知道，你不用避讳我”的模样，便是深深的吸了口气，用力的，咽下了一口唾沫，把这他最不想启齿的话，给说了出来，“杀敌屠城，怕引起瘟疫，通常会……挖出巨坑，将所有死人掩埋，然后，在里面撒上石灰，再掩埋沙土……”

“老将军说的对极，这金树叶子，就曾被这样掩埋于地下，还经历了几场湿透了突然的雨水。”

柳轻心是大夫，自然对死人没有什么畏惧，听姜老将军已经把自己需要的说了出来，就毫不客气的，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了起来，“押运这些金树叶子，还想把它们据为己有的人……可以说是非常的聪明，当时，那人走的一步极险，却又极妙的棋，就是把这些金树叶子，全都藏在了那些死人的身上！陛下派遣去的人，怕那几百死人尸首腐烂，在周遭引发瘟疫，就令人挖掘巨坑，火速掩埋，全未猜想，那莫名遗失，就差掘地三尺寻找的金子，其实就是在那些，被他们亲手埋了起来的，尸体衣裳的夹层之中！”

听柳轻心说，这金树叶子，是曾跟死人埋在一起过，翎钧的眉头，本能紧了紧，想起自己刚才是在摸过它，还未净手的情况下吃的东西，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就涌了上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