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妃嫔向来分为四种有宠有子,有子无宠,有宠无子,无宠无子。第一种是上上等,只可惜如今的宫里还没有人有这个福分。第二种为尚可,嘉元帝子息单薄,第二类人勉强也只有尹德妃和湘贵媛。第三类人多了去,从以前的云昭仪,到安贵嫔,再到现在蕙昭容都算得上,都有“宠妃”的称呼,是时间长短而已。第四种人却是占了妃嫔的多数。
花无百日红,宠妃不知换了人,只有子嗣才是立身之本。这个理儿,后宫之中没有人不知道。祁容华的父亲是内阁学士,眼界不凡,非常重视家中子女的教养,连闺阁女儿也是管教异常严厉。除了女戒之类的书籍,连四书五经,二十四史也都大略读过。祁容华由此也养出了不同于平常闺阁女儿的心志。
她入宫,不仅仅只是为了获得圣宠,在心里更想要建立了一张蓝图,她想要为祁氏一族谋划出一个锦绣将来。因此,哪怕入宫不受宠,却也从不气馁。现如今,终于走出了第一步,她有了孩子。
在深宫里没有藏不住的秘密,祁容华知道自己腹中的孩子尚没有满三个月不够稳定,但是她位分太低,这个孩子算生出来,也不能养在身边。何不如用这个孩子换些别的东西。祁容华这些日子小意跟随皇后,也大概知道皇后娘娘做何打算。
这个孩子,若是养在了皇后膝下,位同嫡子,远比跟着自己更好。待日后她崛起,孩子骨子里流的是她的血,也脱不了她的掌心。
“碧青,随我去凤仪宫坐坐。”
祁容华依附凤仪宫,整个宫里都知道了,皇后娘娘也看重这祁容华,是上次祁容华把赏荷宴上的事儿给办砸了,皇后娘娘也没责骂半分,反而还经常宣祁容华去凤仪宫。因此,祁容华在大中午的往凤仪宫跑,却是没有惹人怀疑。
*
“娘娘,祁容华去凤仪宫了。”
祁容华刚走,有人报到主殿去了。
尹德妃点点头,面上露了一抹慈悲的微笑。
“且让她再开心片刻,等她回来之际动手。”
底下人应是,凛然退下。
尹德妃安排好了,转而进了小佛堂里念经去了。
众所周知,棠梨宫的尹德妃最是慈善信佛的人,更在棠梨宫里置了佛堂时常供拜着,为二皇子祈福来着。
说到祈福,阿蔓此刻却也在抄佛经祈福,不为旁的,是前几日靖康侯府里传来了信,说是阿蔓母亲的祖母去了。阿蔓处在深宫里,自然不能出宫去祭拜,只好抄几卷佛经凭吊凭吊。云家只是普通的氏族,抄完了将佛经送去,也能为云家抬抬身份。
阿蔓近来总有些不舒适,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用了调理身子的药。嗜睡、乏力,情绪还有些不定,心里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像往常坐下抄书,一坐是一下午的。今日却是怎么也定不下心来。才抄了几页纸,心里烦躁的紧。
“娘娘不如出门走走?”
采薇自幼随侍在身边,看阿蔓的举动知道她心里有些不耐烦了,此刻便善解人意道。
阿蔓想想也是,不如出去散散心,回来再继续抄写。
“也罢,出去走走吧。”
采萍最活泼,听到要出去走走,自然一千个好一万个好的。
“奴婢知道有一处好玩的地方呢。”
阿蔓见采萍这样炫耀,也有了几分好奇。
“说说看。”
采萍咯咯笑。
“锦绣苑里栽了许多好东西呢,枣儿树,石榴树还有柑桔树,现在正是吃的季节。听说个头又大,滋味又好哩。”
“你倒是会顽。”
阿蔓听到柑桔,便想起了柑桔的酸甜滋味,难得的胃口大开,也笑了。
采梓在长乐宫待了一个月了,同众人也熟悉了,也不复刚来时的不苟言笑了,也开口附和众人。
“娘娘出去走走是好事,锦绣苑里景致也好,娘娘也可亲手采摘游戏一番。”
宫里的小太监最会巧宗,经常会种些低矮的果树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精心照料,让贵人享受亲自采摘的乐趣。
阿蔓从来没有动手采摘过果实,她是被教养长大的,小时候身体又不好。别说顽皮了,是小跑都是极少的,出去游玩也都是有下人在身边精心照顾的。十几年来,拿过最重的东西怕是书卷了。
“那倒是有趣。”
到了锦绣苑里,果然亲手摘了两个柑桔。正午嘉元帝来长乐宫用午膳的时候,还十足献宝模样的将两个柑桔拿出来,珍贵的不得了。
“你亲手摘的真可舍不得吃,得让人好好收起来才是。”嘉元帝故意逗弄。他直到阿蔓最近心情总是郁郁的,前几日又有丧事消息传过来,虽然说老人家年纪大了,也算得上是喜丧了。但是有长辈离世的感觉总是不好,更何况阿蔓生性又脆弱。
阿蔓捂着嘴直笑。
“瞧陛下说的,陛下若说好,妾明日再去摘了送到陛下手上。”
嘉元帝见她心情不错,自己也舒展了几分,搂着人往榻上带。阿蔓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那是午后要午睡。嘉元帝有时候清闲,又赶在长乐宫用午膳,陪着一起睡午觉也是经常的事。阿蔓也不拘束,拉着嘉元帝的手往内殿里进。
阿蔓习惯了午睡,片刻之间要入眠,偏偏这时,外面声音响了起来。阿蔓起床气最严重,嘉元帝见她睁开了眼,眉头却死死的皱着,心下也有了几分的不舒服。他搂住阿蔓,手却习惯性的在她背上轻抚,一下又一下,像顺毛一样,想要将怀里人的怒气拂去。
外面却是还不消停。
阿蔓彻底被吵醒了,她心里实在不舒服,头也疼,心也堵,忍不住发了脾气。
“全部给我滚进来。”
阿蔓平日里不太发脾气,但是一发起脾气来也不含糊,一时之间忘了圣上还在身边。
嘉元帝却是丝毫不介意,也觉得新鲜,阿蔓从来都是一副温温柔柔、娇娇俏俏的模样,今日却是见了她另外一面。若是旁人这样做法,怕是早让他厌弃了,可偏偏嘉元帝却是更加喜她如今这副炸了毛的模样。
外面的响动像是突然被这句话扼住了脖子,猛的一下安静了下来,人都老老实实的进来了。
赵福面上最苦。这事儿他也不敢拦啊,今日怕是吃不了好果子了。
“陛下,蕙娘娘,凤仪宫里来了个人,说是给圣上报喜呢。”
阿蔓怒火未消,面上冷冰冰的,眸子却是亮晶晶的。也不说话,隔着床幔直勾勾的看着赵福。
嘉元帝轻咳一声。
“什么喜?”
漫不经心,手还拉着阿蔓的手。
赵福咽了咽口水。
“皇后娘娘说,祁容华有孕了。”
阿蔓猛地一下拉住了嘉元帝的手,抓的紧紧的,又突然放开,脸上的冰冷神色也逐渐褪去,眼睛却是更见明亮,仿佛下一刻眼里的冰要融化成水流下来了。也不看赵福了,一转身要躺下。
嘉元帝垂眸。
“外面守着的都去慎刑司领十板子,再有下次不用留在长乐宫了。”
轻描淡写一句话,却是让底下人都白了脸。
嘉元帝摆摆手让人全部退下,自己也躺下了,却是从背后搂住了正背对着他的阿蔓。
“发火怎么发一半?憋在心里不好。”
说是这么说,但是话里的宠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阿蔓没说话,又听见圣上继续在她耳边呢喃。
“刚才被吵醒了是不是?头疼是不是?”
“朕再哄你睡是了。”
阿蔓再也忍不住,转身过来,将面庞紧紧的压在了圣上的胸膛上,闷闷道。
“陛下,祁容华有孕,您该去看看她才是。”
嘉元帝的手放在她在榻上铺散开来的青丝之上,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
“刚才朕可闻到醋味了。”
阿蔓捶了一下嘉元帝的肩膀。
“才没有吃醋呢。”
声音有点凶,随即又轻了下来。
“阿蔓只是觉得自己没用。明明陛下来长乐宫的日子更多些,阿蔓却是……”
七分真心,三分假意。
阿蔓向来情淡,在圣上面前作出女儿娇态撒娇弄痴是常事,但是心里却深知自己陪伴的是一位帝王。但是此刻也难得的露出了几分真心来。她是真的有些不舒服,倒不是喝醋,而是觉得自己承宠如此频繁,却不如拿些只能承接她指缝里漏出的雨露的妃嫔。
上次也讲过这个话,嘉元帝心里觉得阿蔓对这个事儿颇有几分心结,又知道她这几日心情容易烦躁,不禁冒出了一个想法。
“你若是想要孩子,祁容华生下来的让你抚养吧。”
阿蔓愕然,抬起面庞难得的露出了几分傻气。
“啊?”
嘉元帝见她如此,面上多了几分的天真的稚气,更觉得可怜可,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发。
阿蔓清醒过来,却是嘟起嘴来,作出生气状来。
“妾才不要呢,妾自己又不是不能生。”
鼓着嘴,有些愤愤,娇气模样让嘉元帝笑了。
“好,你说什么是什么。”
阿蔓继续把头埋在圣上怀里,面上不由的带了笑容,顿时觉得心情舒畅了些,又觉得困顿了起来,闭上眼午睡了。(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