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出头?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领头的贼人目光轻蔑的看向沉行知。
他说话时,已有贼人持刀袭向沉行知。
这一次沉行知连‘阿青’都没用,只见他在腰间一摸,抽出一卷巴掌大的布卷,接着布卷展开,上面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插着数十根银针。
下一刻那些银针在沉行知手中激射而出,一连射出了十几根,每一根都精准的命中贼人。
而中针的贼人,不是呆立原地无法动弹,就是倒地抽搐口吐白沫,或者手舞足蹈不受控制。
妇人和一众车夫都是看得目瞪口呆,再看沉行知的眼神已经敬若神明。
接着沉行知又从药箱中取出一粒药丸,这药丸呈黑褐色,只有豌豆大小。
他将药丸置于掌中研磨成粉,而后扳开每一个贼人的嘴,抖了些许粉末到贼人嘴中。
而后沉行知才从这些贼人身上一一收回银针。
“你给我们吃的什么?”为首的贼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向沉行知问道,他刚才挨了一针,倒在地上像打摆子一样,现在虽然没了银针控制,但已经精疲力尽,再无先前凶威。
加上吃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心中只有害怕,也不敢逞凶了。
“一种毒药,六个时辰后如果我不给你们解药,你们就会皮肤溃烂奇痒难耐而死。明日一早跟我去衙门自首,我自会给你们解药,根据大宋律例,你们这种罪行最多刺配流放,还不至于送命。若是能供出主使之人,再求得这位大娘子宽恕,只判个鞭笞之刑也不是不行,如何选择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沉行知一边收拾着自己的家当,一边有理有据的为这些贼人分析着。
而他这些话,落在贼人耳中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忧,那妇人更是一脸惊骇的看着沉行知,别人或许不明白,但她明白沉行知不是寻常人,因为沉行知一眼就看出来这些人只是受人指使的。
“不知先生何许人也?怎么知道他们是受人指使而来?”妇人一脸好奇的看向沉行知问道。
“我是一个大夫,大夫能救人命,也能要人命。至于他们受人指使就更简单了,大娘子看他们的手,那些老茧可是常年使用兵器留下的,而大娘子这十几车东西,全是书籍字画金石之物,这些人大字都不识几个,抢这些来干什么?卖也不好卖,留着也无用,所以他们肯定是拿了钱财受命于人的。”沉行知继续娓娓道来,他的话有理有据,听得那妇人和贼人都哑口无言。
沉行知说完后破庙里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那贼人头子唉声叹气的说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也好让某家死个明白,知道是输在何人手上。”
“姑苏,沉行知。”沉行知很干脆的报上名号。
空气再次安静,不是这些人不知道沉行知的名字,而是竟然大多都听过。
其实就连沉行知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神医之名在这个世界有多响亮。
“原来竟然是沉神医当面,今日某家众兄弟输的不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领头的贼人摇了摇头,一下子倒是释然了起来。
先前他们其实还有些不信沉行知喂他们的毒药会那么神奇,但现在全都信了,还深信不疑。
“我杀你们干啥?明日自有衙门断你们罪状。不过你们倒是真该庆幸,如果刚才进来直接下狠手的话,现在你们已经没机会说话了。我虽是医者,能医人身上的病,却医不了人心贪婪。但你们也不是无药可救,明日公堂之上能救你们的只有自己。”沉行知已经收拾好了自己家当,这次他制伏这些贼人,用的全是这个世界身份自带的医术,别说这一万点命运值其实也挺值的。
沉行知的话让这些贼人一个个低头不语,这些人确实有罪,他们平日里也确实做了许多坏事,但他们一直倒是有个底线,那就是从不害人性命,打劫的对象也是富贵人家。
这次也是听说打劫大户人家的车队,这才接了这单生意。
“沉神医可否入内说话。”事情已经告一段落,那妇人对着沉行知躬身一拜说道。
沉行知点了点头,他也不担心这些贼人逃跑,那毒药还真就能要了这些人命,他更不怕这些人再起歹意,因为根本不是自己对手。
破庙内妇人再对沉行知一拜感谢:“多谢神医出手相助,只是明日押这些人前往县衙,不知神医能否协助一二,老身终究是个妇人,这身边连个子侄也没有。”
“这是小事,倒也无妨,我就将他们送去县衙,不过衙门免不了要立桉,我总得知道大娘子姓甚名谁,贵府又在何处吧?”沉行知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老身姓李名清照,亡夫赵明诚,这些古籍和金石之物都是亡夫遗物,今闻朝廷建都临安,我那亡夫的妹婿李擢出任婺州太守,我带着这些东西是前往金华投奔的。”老妇一五一十的说道,短短两三句话,就将沉行知问的问题全部回答了。
沉行知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老妇,他还真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是晚年时期的李清照。
“晚辈沉行知,见过易安居士。”沉行知回退了一步,而后躬身一拜,很是正式的说道。
李清照连忙还礼说道:“先生客气了,你我虽然年纪相差较大,却也是我救命恩人,这可不敢当。”
“我可是自幼读您诗词长大的。”沉行知心直口快的说了一句,这句话倒也是实话。
李清照闻言脸上尴尬的一笑,她倒是有些喜欢沉行知这真性情。
但是她一旁的海棠和青梅,却不满的瞪了沉行知一眼。
沉行知立刻反应过来,刚才那话有意指李清照年纪大了的意思,于是又连忙告罪道:“晚辈没有别的意思,大娘子还请不要往心里去。”
“没事,老了就是老了,这人老了不服也不行。我年轻时,也曾如先生这般心直口快,也曾快意洒脱,见到你倒像是见到了年轻时的自己。”李清照摆摆手说道,她对沉行知的感官也非常好。
沉行知与李清照毕竟只是初识,而且一个是医药界的,一个是文学界的,虽然这个时代的医生也算饱学之士,但终究不是一个圈子,两人互相寒暄一番,沉行知就主动去了院子里。
没多久天就麻麻亮了,沉行知陪同李清照一行前往最近的县城,这个方向与沉行知其实有些背道而驰了,他是回苏州,李清照是去婺州,本就不同路。
不过也就耽搁半日功夫,沉行知到无所谓。
到了县衙李清照只是报上名讳,知县就亲自带人迎接,大堂上更是对李清照礼遇有加。
而当知县听闻沉行知名号后,也是殷勤的不行,倒是让沉行知明白自己这神医之名是多有分量了。
知县敬李清照是因为她的文名,可对敬沉行知那是为了必要的时候保命。
世人皆知,姑苏神医沉行知,能从阎王手上抢人。
带那些贼人过堂几乎没花多少时间,沉行知本以为可以问出幕后主使,可惜这些人说他们也只与一个掮客接头,约定事成之后将东西放在一个人迹罕至处,具体是什么人并不清楚。
要想顺藤摸瓜其实也不难,只要李清照愿意,将这些东西假装运到约定地点,到时候暗中埋伏,必然能顺藤摸瓜。
可最后不仅李清照没有这个想法,连知县都没有提出这种想法。
沉行知一想倒也立刻明白了,李清照和知县都清楚,这幕后之人定然也是身份显赫之人,李清照是不想将事情扩大,知县是不想得罪人。
对此沉行知也无可奈何,再说东西又不是他的,李清照只想着早些抵达婺州,有她亡夫的妹婿罩着,这些东西便能暂时保下了。
最后这群贼人被判了充军流放之刑,而充军的地方就是岳飞治下,为此沉行知还专门写了封信,让这些人带上,希望岳飞给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
沉行知和岳飞不熟,但是随军几个月,也见过几面,倒是也能说两句话。
“大娘子路上还需多加小心,你这些东西对普通人来说是无用,可想要谋夺你这些东西的就不是寻常人,这些人其实更难对付。我这有一包药粉,另有药丸一枚,若是大娘子遇到危险,可先将药丸服下,而后洒出药粉,方圆百丈之内无论蛇虫鼠蚁还是人畜,数息之内便会毙命,愿此物大娘子永远用不上。”临别时沉行知交浅言深的提醒了李清照几句,还从药箱中拿出了一个包了几层的药包给李清照。
李清照是沉行知也欣赏的一个女文人,他也没想到自己会遇到晚年的李清照,虽然错过了这位千古第一女词人风华绝代的时候,但自己遇到了那便是自己心中的李清照了,晚年的她命运曲折,沉行知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于是才有这番举动。
“多谢沉先生,其实我之所以不愿继续追究,只是想早些去婺州,尽快完成亡夫遗作《金石录》,待我将此作勘校完成,这些东西便也无用,到时候我会献给朝廷,那时便一身轻松了。”李清照收下了药包,她也直言不讳的对沉行知说道,虽然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但已如相识多年一般。
“那接下来的路,晚辈就不能跟你一起走了,易安居士保重!”沉行知最后抱拳说道,他要回苏州了,李清照要去婺州。
“沉神医保重,她年若我还能走得动,定亲自来苏州当面致谢。先前有句话我没说完,年少时我心直口快洒脱不羁,却也是因此一生没几个朋友,才落得个老来还要四处奔波。”李清照也屈身还礼,她能说这话,那也是将沉行知视作了忘年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