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翔第二天一大早便来到了矿上。矿上的工人陆续来到岗位上开工,机器虽然停了几天,但开起来还算是比较顺利,望着长长的输送带上不断送出的煤炭,丁翔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站在办公室落满煤灰的玻璃窗前,丁翔望着繁忙的货场,点着一支烟又陷入了沉思。昨天他在家里想了半宿,认为他哥这事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做这件事的人一定是为了巨大的利益,而他们家的巨大利益就只有煤矿。
大嫂方美华急不可耐的想夺权,她的嫌疑不能被排除。这个女人对他哥可以说已经没有任何感情,雇人杀夫这样的事不一定做不上来。
除了他的大嫂方美华,丁翔又想起还有一个人也打过他们家煤矿的主意,这个人就是任家煤矿的老板白建义。
那是半年前的事情。白建义突然给丁鹏打电话,说是要请他吃饭。丁鹏考虑自己与任家煤矿一没有什么来往,二没有什么恩怨,不知道白建义请客是什么意思,本来不想去赴约,但考虑到任家煤矿是大矿,如果不去的话别人会觉得没面子,于是他就带上丁翔去赴约了。
酒过三巡以后,白建义提出了一个让丁翔大吃一惊的建议。
“丁总,我有个建议不知你想不想听一听。”
“看你说的,白总,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丁总呀,你听说没有,最近有人在吹风,说是国家要开始整治小煤矿。”
“听说了白总,不过这么多的小煤矿,国家即便要整治也得慢慢来吧。”
“这可不一定,咱们国家做事还是非常雷厉风行的。”
“嗯,这也有可能。”
“所以我想呀,我们几个矿如果联合起来搞一个大矿,国家就不可能轻易的整治掉我们啦。”
“白总说的是个好主意,不知道你想怎么个联合法?”
“我们任家煤矿是集体所有制,如果你们这些私营的煤矿合并到我们任家煤矿下面,是不是等于穿上了一层防护衣呀。”
“白总,集体的矿虽然穿着一层集体的衣服,但经营起来是不是合法就不好说了。”丁鹏的意思是说白建义只是集体矿的总经理,他把钱转移到自己的腰包里,有经济犯罪的嫌疑。
“看你说的,丁总,我老白怎么能干违法的事呢,我们的一切经营活动都是合法合规的。”
“当然,我相信白总。”
“那丁总对合并的事赞成还是反对呢?”
“那要看股份如何分配了。”
“这个问题我想过,各家矿有大有小,产量也是有多有少,这事儿呀不好按比例来。我们任家矿是集体所有制,如果叫集体矿占小头的话,恐怕批不下来。我想我们就把任家矿的比例定到51%,其他几家按产能分配49%的股份,你看如何?”
“白总想找几家矿合并呢?”
“我们任家的产能目前是100万吨,为了避免让国家关停,怎么也得把规模弄到300万吨吧。”
“哦,好好,白总的主意好,我们要是有了300万吨的产能,是一定不会被关停的。来来来,我敬白总一杯。”
“那丁总的意思是同意了?”
“白总,这事儿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要先回去商量一下,晚几天答复你好吗?”
“好好好,我们喝酒,我们喝酒。”
回去的路上丁鹏把白建义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丁鹏说这简直就是明抢。国家是在整治一些小煤矿,但关停的都是一些5万吨以下的煤矿。按照白建义的说法,要把煤矿的总产能做到300万吨,那要找20家小煤矿加入才行。20家小煤矿分49%的股份,每家也就是能分到2.5%的股份。丁鹏矿的产能大一些,最多也就能分到5%的股份。这点股份在未来的大煤矿中没有任何发言权,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后来丁翔问过他哥这事儿怎么解决的?丁鹏说,去他妈的,白建义电话他都没接。
事情虽然过去了半年,丁翔觉得任家煤矿的白建义,是有嫌隙的。可是如何找到证据,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
身后响起了敲门声,丁翔答应后,门应声而开,丁浩荡走了进来。
“叔,我理了一下煤炭的销售合同,有两家的合同是在这个月底到期。”
“好的,你先让业务员联系一下续签的事,如果有问题我们再商量。”
丁浩荡站在丁翔的身边,小声的对丁翔说:
“叔,昨天的事儿,你别生气。”
“没有,早习惯了。”
“也真是,我妈不知道怎么想的。”
“是呀,你妈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昨天吃饭前,她把我叫到一边,告诉我今后矿上的事叫我都管起来,还说以后不能叫你叔管了。”
“她还说什么?”
“还说你叔再管下去,矿就没有了。”
“我看她不像只把我撵出去这么简单。”
“叔,你说我妈是什么目的呢?”
“现在还不知道。”
“叔,还有一件事。”丁浩荡说了一半停了下来,看着丁翔的脸色。
“你说。”
“叔,我爹这事怎么办?”
“警察不是介入了吗。”
“如果警察抓不到凶手怎么办?”
“你有什么办法吗?”丁翔问。
“叔,你说会不会是刘桥那小子干的?”
“不可能,那小子没这个本事。”
“那是谁和我爸有这么大仇呢?”
“你脑子里不要总想着报仇,你爹又没杀过人,什么仇能把人杀了以后再抛尸呢?”
“叔,那你说是谁干的?”
“你爹这事绝不是报仇这么简单,你等着吧,坏人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下班后丁翔和丁浩荡各自开车回家,丁浩荡因为有点是耽搁,丁翔就先开车上了路。村子距离矿的距离并不远,因为要走盘山公路绕道的原因,从矿上开车回家需要20分钟。
天已经黑了,丁翔打开车灯,因为公路的两旁没有路灯也没有人家,汽车雪亮的灯光显得特别刺眼。车辆的左面是山谷,右侧是山坡。
丁翔一边开着车,一边想着矿上的工作。目前矿上的生产比较稳定,销售暂时也没有问题,丁鹏的离去暂时对矿山的经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从长期来看,因为失去了丁鹏这个创业者,矿山后续的发展可能会遇到较大的困难。
对经营矿山和煤炭开采丁翔并没有太大的兴趣。煤矿内部存在的问题他了解的一清二楚,小煤矿无序开采所带来的环境污染及资源浪费问题他也深感痛心。国家后续对小煤矿的整改力度会越来越大,他们这些小煤矿的生存环境将越来越恶劣。
后方有灯光照过来,他以为是丁浩荡的车跟了上来,依然不紧不慢的开着。后车越跟离他越近,他通过后视镜看到后面并不是丁浩荡的车。于是他轻轻的向右打了一下方向盘,减了一下速度,打算让后车过去,他不习惯一辆陌生的车跟在自己的后面。
后面的车果然要超车,后车从丁翔的左测追了上来,两辆车从一前一后变成并排行驶,后车的车身逐渐超出丁翔的车。就在后车即将超车成功时,突然车头猛的往右打方向,后车的车尾猛烈的甩在丁翔的车头上。
丁翔的车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往右狠狠的撞在了山崖上。在车辆失去控制的那一刻,他瞥了一眼撞他车的尾部,那辆车没有牌照。
沃尔沃的安全气囊全部打开,丁翔感觉就像有人带着拳击手套猛击自己的面部,那一刻他完全蒙了。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安静下来,他睁开眼看到雪亮的车灯照在岩壁上。
他摸到车门的把手,幸好车门还可以打开。他活动了一下腿脚,并没有特别的疼痛,还能动。他爬到车外,听到后方又传来汽车的轰鸣声。
雪白的灯光在他的身前静止下来,丁浩荡跑到他的身边慌张的问:
“叔,你这是怎么啦?”
丁翔转身看了看自己的车,将手搭在丁浩荡的肩膀上,摇了摇头说:
“没事,我可能是太累,刚才睡着了。”
“啊!这可是太危险了,还好你是往右打了方向盘,如果是往左,那后果不堪设想呀。”丁浩荡焦急的说。
“没事,都过去了,先回家吧。”
“那行叔,我先送你回家,回头再叫人处理车辆。”
回家后丁翔没有去前楼,而是直接去了后楼的自家客厅。他在沙发上点上一支烟,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那辆车肯定是故意撞向自己,他看到那辆车猛打方向,又看到那辆车没有牌照,他想这人并没想杀自己,如果他选择从自己的右后方撞击的话,自己可能会掉下山崖,那样的话自己可能已经无法坐在这里抽烟了。他们这是想给自己一个警告。
会是谁干的呢?方美华?任家?永旺?宏方?刘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让我少插手?或者是告诉我能杀了哥哥,照样能杀弟弟?他抽了半盒烟,想了半天,也没有得出结论。
丁浩荡处理完车辆的事,叫保姆拿了一瓶酒和两个菜过来,坐在沙发前的茶几旁,对丁翔说:
“叔,我们爷俩喝点,给你压压惊。”
两个人喝完了那瓶酒,聊了很多浩荡小时候的事,丁翔回到楼上沉沉的睡去。窗外的风依然像以前那样吹着,树叶在风的驱使下摆动着。不知道树叶的摆动是树的意愿呢,还是风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