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铭城起身回去了,他想休息。
唐御森想留宿,“给个房间。”
“没房间。”
“肯定有。”唐御森强行挤进门,轻车熟路,找到红酒喝了两杯,他踢开一个房间的门,然后进去睡了。
早上起来。
傅铭城在厨房做早餐。
哈欠连连的唐总坐着楼梯的护栏滑下来。
傅铭城没眼看,早知道就在护栏上塞满玻璃碎片。
唐总坐在桌边等投食。
傅铭城扔了一份三明治过去,然后门外有人按铃。
唐御森咬着三明治出去开门,“唷,爷爷,您怎么御驾亲征了?”
傅董事长:“……”
唐御森嘿嘿笑着。
傅董拄着柺杖走进来问,“听说你前几天生病了,没死啊?”
傅铭城差点被早餐噎死。
唐总呲牙咧嘴笑,他喝着牛奶笑得特别开心,看着好像是想让兄弟病死。
而傅铭城回,“死不了。”
够心塞,没人关心就算了,还盼着他死的。
傅董事长看着亲孙子叹气,年轻人就是任性。
唐总去搬个大凳子给老人家问,“爷爷今个儿怎么有空到处巡逻啊?”
傅董事长瞅去一眼,“你怎么在这儿厮混。”
“昨晚傅总心情抑郁,我怕他想不开,过来看一看。”
傅铭城:“……”
唐御森嘿嘿笑了两下,他拿着一份三明治走了,跟老人家说了再见,嗖一声飞出去不见。
傅铭城看向难得出门闲逛的老人,“您之前前为什么假装失忆?”
傅董事长想了一下随便找个理由,“就想看看会发生什么新鲜事。”
傅铭城:“……”仅仅是如此吗?
傅董事长问,“还记得小时候的女孩吗?”
傅铭城瞥着爷爷,“怎么了?”
“你老婆就是。”
“怎么可能!”傅铭城勐然站起来。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他十二岁遇见的小女孩居然是自己的妻子?天塌下来的都没这个消息更重要。
而傅董事长澹定异常问,“你有没有注意过许瑞瑛,就是乔家七公子最关心的小婶的样貌?”
傅铭城摇头,他没事去关注许瑞瑛的相貌做什么?
傅董事长冷哼,“你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只要和你无关的事,你漠不关心。”
“所以,您是通过观察许总发现她和宁儿长得相似?”
“是这样。”老人家必须承认,这孙儿在某方面反应特别敏锐。
“可是不对,如果是乔家的人,他们为什么不来找?”
“早几年,不都说她死了吗?都过那么多年了,谁又会去翻起伤心事呢?”
“那现在怎么突然就……”傅铭城想到了一个问题,是许总先发现宁儿的存在,还是几位公子?
几位公子如果认得出来,那先前乔晋歌和宁儿见面,早该就认出了?
那就是许总先认出?
母女连心就是这个吗?
那为什么之前一直没有认呢?
傅董事长好像看出了沉思的人的疑惑,随口说,“其实很简单,凌芝宁刚到这里来的时候是不是很怕生?”
“嗯,她不喜欢出去见陌生人,以前我带她去见您,她还不愿意,后来听说您身体不适,才勉为其难上门拜访。”
说到这个,宁儿更倾向于同情弱者,如果强者站在她面前,她一定会竖起十二分防备,也许是为了心中的不安全感,她对人的防备机制总是在无形中达到最高级别。
傅铭城思考了一会儿问,“等等,爷爷你怎么知道她是乔家千金,仅凭长得相似吗?”
老人家想了一下回答,“这事要从以前的一件事说起,你还记不记得十二岁的事?”
“十二岁一整年发生太多事,您指哪一件?”
“就是那小女孩,有一晚上,你和她在广场里蹲到很晚,我担心你,就亲自去找了,那女孩可能觉得害怕,大晚上她不敢独自回家,就说要跟我们回来。”
“我记得,当时在回来路上,我睡着了,我醒来的时候,您说她回家了。”
“没错,当时你们两个在车上,你睡着了,她自顾玩耍,我开车经过乔家的别墅门前,小女孩就喊,爷爷,我家我家,我要回家了,然后她就下车跑进去了,我想她应该是乔家小千金,我以为你小时候就知道她是乔家的女孩?”
“我不知道。”当时问过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她不愿说,傅铭城也不好打听,反正那时候见面就叫她小不点,她还说喜欢哥哥这样喊,然后他也就这样叫了。
那年,他十二岁,她七岁。
当时他放学回家,孤零零一个人走在路上,忽然有个精致玲珑的小不点蹦跶出来,她萌萌喊,“哥哥,我饿。”
傅铭城转头看她。
她眼睛一闪一闪说,“你可以带我去吃东西吗?”
傅铭城不想理人。
女孩很固执,她踩着地上的砖块跳格子,非要跟着他走。
当听到肚子咕噜噜叫,她再次问,“哥哥,你可以带我去吃东西吗?”
傅铭城不愿意。
女孩抓住他的衣袖。
傅铭城让放手。
她不放。
“你放开。”他生气了,他真不喜欢别人靠近。
女孩哭,哇的一声大哭,嘴里说着,哥哥你干嘛凶我,连你也凶我。
傅铭城手足无措,让人别哭了,“我请你吃还不行吗?”
“说话算话。”她瞬间不哭了,晶莹的泪滴挂在眼角,她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傅铭城难得心软下来。
他带着她去附近的西餐厅。
她坐在对面,傅铭城忙着点餐,问她想吃什么,她说哥哥点都喜欢。
傅铭城点了一份套餐。
女孩大开饕餮。
她每吃一份都问,“你吃吗?不吃我吃了。”然后拿走就吃了。
傅铭城无语。
等她吃饱喝足,司机说,“少爷,我们该回去了,董事长已经打来电话来好多次。”
“知道了。”他问小女孩,“你家在哪儿?”
“不告诉你。”
“……”
无聊,他走了,女孩先丢下他跑的,她挥手说再见,她说哥哥,我们还会再见的。
傅铭城想,还是别见了吧?你当我请客不花钱啊,那些钱都记在爷爷账本上呢,老头说长大了要还钱的,而且还算利息。
他十二岁已经活得很辛苦,欠下巨额债款,长大后要还债,没爹没妈管的孩子大概就是这样子吧。
他没有亲情可以感受依赖,也知道无人可依。
可是那个小女孩又出现了,这回不是说我饿了,而是说我请你吃大餐。
傅铭城不想去。
那我哭咯。
傅铭城:“……”
她泫然欲泣。
傅铭城让她打住。
他就没见过这种小无赖,这小无赖居然赖上了,他刮刮她的小脸问,“为什么要赖上我?”
“因为你上下学有专车接送啊。”
“你呢,自己一个人上下学吗?”
“是呀,哥哥,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很漂亮。”
傅铭城脸黑,“我男的。”
“男的怎么了。”
“男人没有漂亮。”
“那你长得很好看,很帅气。”
“这还可以。”
“那哥哥,有人对你说过吗?”
“没有。”
“那我是第一个哦。”
“嗯。”
“哥哥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
“因为我不喜欢人太多。”
“那要是我跟着你呢?”
“……”
“哥哥,你说话,我要是跟着你呢?”
“那就……跟着吧。”他牵着她走了,去吃东西,她特别能吃,吧唧吧唧吃着的时候,特别的认真。
傅铭城坐在对面看着,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很能吃。”他想说我没那么多钱。
小女孩眨巴眨巴着眼睛向他卖萌,“我跟着你,你会高兴还是不高兴?”
傅铭城说不清,他又不认识她。
“哥哥,你再这样我就伤心咯。”
傅铭城挑眉,“你是不是很喜欢吓人,说哭就哭,说伤心就伤心?”
“是呀,哥哥你会让我哭,让我伤心吗?”
“我……不会。”
“真的。”
假的吧?他和她又不熟,凭什么要管她?女孩要跟他拉钩钩,“我们说好了,在一起要快快乐乐的。”
傅铭城哑然失笑,想说你知道什么叫在一起吗?咱俩就是萍水相逢,你个小不点,懂什么啊。
“哥哥你笑起来很好看。”
“你是不是都这么喜欢对人说话?”
“没有唷,我只对你这样说过哦。”
“真的假的。”傅铭城难得想相信一个人。
她歪头看着难得笑起来的哥哥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傅铭城忍不住笑容更大了,继续牵着她走,去柜台结账的时候,她小手指伸出来,抽走了一张红牛。
陪她走在路上,她一直在折叠纸币,折成了一颗心,她送给他说,“还给你了。”
“这还能用吗?”
“能的,就是收钱的时候收银员会浪费一点时间。”
“为什么?”
“因为他们怕收到假钱,所以肯定要打开看啊。”
“所以你在浪费我的时间?”
“不是别人的吗?”
“我等待结账的时候算不算也浪费了?”
“那怎么办,我拆开给你。”
“算了,我拿着吧。”他装进口袋里。
去到广场的时候,两个人坐在边上看人家熘冰,他们都有父母,他没有,她好像也没有,她说,“我好羡慕她们啊,有这么温柔的妈妈?”
“你妈妈呢?”
“妈妈不管我。”
“怎么不管了?”
“她不想看到我,我想要个抱抱她就生气。”
“为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
两个小可怜坐在广场里,天色越来越晚了,所有人都走了,而他们还坐在那儿。
爷爷来找的时候,傅铭城要回去了,女孩环身四顾,她不知道去哪儿,她问,“可以跟你走吗?”
“你家人不担心吗?”傅铭城看向爷爷,显然也是在征求老人的同意。
爷爷让上车吧。
傅铭城在车上睡着了,女孩没睡,她趴在车窗上说,“爷爷,爷爷,停车,我家,我家到了。”
爷爷问,“这是你家啊?”
“是呀是呀。”
她背着书包下车跑了,边跑边喊,爷爷再见,等哥哥醒来的时候你告诉他,我又欠他一顿饭。
爷爷被逗笑了,这奶娃真逗。
傅董事长带着孙儿回家,他问,“现在每天放学是不是跟着那丫头出去玩啊?”
傅铭城嗯一声。
爷爷给帅气的小绅士打上领结,随口叮嘱,“以后去玩,记得要跟司机说一声,你们还是两个孩子,贪玩很正常,但不要让大人担心。”
“爷爷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
“以前妈妈见我晚回家就会生气,说我不让她省心,还怪我不会讨爸爸欢心。”
老头叹息,“从今往后你不用担心这些了,你只要认真学习,往后顶天立地就不用按照别人的意思去做了。”
“我可以吗?”
“当然。”
傅铭城有目标了,他想自主选择,所以跑起来。
奔跑在路上,跑过小丫头身边,他赶紧跑回去,见到她失落落走着,小嘴撇得老高,傅铭城笑了,他笑得明亮亮喊,“小不点。”
小女孩抬头,看到笑起来的哥哥,她瞬间来了精神,当即欢喜喊,“哥哥,我还以为你丢下我不管了。”
她飞奔过去。
傅铭城接住她。
一把抱住小不点儿,才发现这小人儿长得还真有分量,挺重的。
问她多大了,她说七岁。
问她名字,她说,“嘘,不告诉你哦。”
“为什么?”
“我们来猜谜语,你要是找到答桉了,我就出现了,你就认识我了。”
傅铭城敲她额头,“那我可生气了。”
“哥哥才不会。”
“你为什么不怕我啊?”
“哥哥漂亮啊。”
“都说了我是男生。”
“那哥哥好看啊。”
她跳到他背上,让他背着走。
傅铭城把背包转到胸口,身后背着她,他带着她去吃东西,去广场玩儿,去看海豚,她想去的地方,他都带她去,而且每次都是在周五放学。
因为其它时间都在学习。
就这样坚持一年多。
他以为她会一直在。
可是她消失了。
他心慌,让爷爷帮忙找,他发现作为孩子原来这么渺小,想找一个人,想做自己的事是这么难。
然后爷爷告诉他,她走了,不在了,人已经在天上了。
傅铭城不信。
爷爷说妈妈也在天上了。
他这话说得很清楚,也就是说她死了。
这怎么可能呢?
他不能理解。
他人生里出现的光就这样熄灭了。
他又陷入无边黑暗。
后来看到凌芝宁,他有些恍忽,以为她就是女孩。
但又觉得不可能。
凌芝宁住在小县城里,而那女孩每次放学都从贵族学校跑出来。
凌芝宁和女孩不可能有交集,他无法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现在真相浮出水面。
凌芝宁确实是他傅铭城十二岁认识的女孩。
她失忆了,不记得发生过的事。
傅铭城开车去找妻子,找到她住的地方,他让人出来。
凌芝宁听到门铃响,还以为是乔晋歌又忘密码了,急忙出来开门,见到一身湿淋淋傅总裁,她诧愕问,“你发什么疯?”
傅铭城伸手把人捞过来抱住,他说,“我想你了,回家好不好?”
他嗓音沙哑,语气里都是痛苦和悲伤。
凌芝宁听着怔了好久,心也跟着揪疼。
“傅铭城,你浑身湿透,先放开我。”
“不放,你答应跟我回家,宁儿。”
“我不回去。”
“要我跪下来求你吗?”
“你敢跪下来我就恨你一辈子。”
“……”
凌芝宁怀疑他吃错药了,大雨天,他这是被谁刺激了?
她努力撑着伞,男人抱她紧紧的,她快喘不过气了。
“傅铭城,你想勒死我吗。”
傅铭城松开一点点问,“你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凌芝宁摇头,“九岁之后的事记得,其它忘记了,我跟你说过的。”
“所以你忘记了最重要的部分。”傅铭城捧着她的脸,心疼得要命,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是十二岁遇见的小不点。
凌芝宁发现他眼睛赤红,这男人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集团出事了?”
“你担心我的对不对?”
“不是,我怕你死在这儿。”凌芝宁顺口来了一句。
傅铭城听着要窒息,傅太太是真够狠的。
凌芝宁说完也觉得好像过分了,但话已经出口,她不想改。
傅铭城心口闷钝钝的疼,他抱着人不放问,“你要我怎样才肯原谅?”
“跟我离婚。”
“除了这个我什么都答应你。”
“那我没什么话跟你好说。”
凌芝宁让她放开,她想回家。
傅铭城不想放手。
突然,一人喊,“放开我妹。”
砰的一声!
一拳头送来。
傅铭城又被捶了。
这回是乔家六公子。
可怜的总裁一直被捶。
乔家七大公子,现在还剩四个拳头没有送上来。
凌芝宁急得把伞扔掉,她让乔晋歌住手,“你干嘛啊?”
乔晋歌问,“宁宁,他是不是来找你麻烦?”
凌芝宁拉着冲动的哥哥,让人别乱来,一面对发疯的傅铭城说话,“你还不快走。”
傅铭城嘴里都是血腥味,他有脾气了,无缘无故被打,这不能忍,更何况是来自乔家的人的拳头,他们有什么资格打人?
他妻子被扔在外面那么多年,作为家人他们何曾管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