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铭城开车回家,到了熟悉的家门口,他坐在车里好久。
唐御森追上来问,“干嘛,落荒而逃啊?”
傅铭城没说什么,起身下车,走进家里,转身步入花园里散步。
这个家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改造装修,当时全权由她做主,那时没想过她会走。
而现在这个家成了一个空格子,到处都是她喜欢的样子,这就像一道烙印,直接封闭在眼睛里,让人无法视而不见。
低头看底下的游泳池,晚灯照着水光粼粼,他却好像什么都看不清。
唐御森站在旁边,他扔出手里的鹅卵石问,“还记得高中的事吗?”
傅铭城转头看一眼。
他高中的时候,曾一人站在高处往下看,那一刻感到晕眩,身体摇摇晃晃,差点摔下去。
然后唐御森站在背角里喊,“喂,你干嘛呢?”
傅铭城吓得后退,他整个人面色苍白。
这年他高三,学习压力大,他遇见了喜欢打架斗殴的唐御森,这家伙什么坏事都敢干,甚至好赌,和他认识后,恬不知耻的家伙经常来借钱,他还经常因为欠钱而被打。
傅铭城有次放学回家,在路上遇见可怜的家伙被围殴,他不想多管闲事。
而唐御森喊,“傅铭城,不救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傅铭城觉得莫名其妙。
而几个对学生拳打脚踢的社会人看过来。
看着一个矜贵清隽的男生,穿着校服,一副三好学生模样。
有人问唐御森,“他是你什么人?”
唐御森回答,“我拜把兄弟,歃过血,盟过誓的哥们。”
傅铭城听着脸黑,他没有和唐御森干过这种事。
而那些人走来。
他们让给钱。
傅铭城冷冷回答,“没有。”
他其实有钱,衣服上的胸针很贵,手腕上的时间表也很贵,哪怕是背包也是黄金砖头般珍贵,更别说背包里的东西了。
唐御森鼻青脸肿,他跑过来勾搭被连累兄弟,“借点钱。”
傅铭城冰冷回答,“没钱。”
“那只能一起打。”
那些人话不多说抡起棍子就招呼过来。
唐御森这王八羔子居然把细皮嫩肉的傅少爷推出去。
傅铭城咬牙切齿,他翻过背包拦住那两根要人命的棍子。
转身勐然拉过一个彪形大汉,那人被推过去与另一个人相撞。
唐御森在旁看着给鼓掌,“好兄弟,加油。”
傅铭城咬牙切齿,他把祸害自己的人拽过来。
唐御森挨了一拳问,“你这是背后对兄弟下手啊。”
“这本来就是你的事。”
傅铭城真的想拿这罪魁祸首当盾牌,但看到对方鼻青脸肿,勋章闪亮的份上,最后还是把人一脚踹开,然后抡起拳头对着所谓的社会人狠狠地送拳头。
唐御森被丢到路边,他转头看,瞠目结舌,震惊不已。
就知道抱的大腿非凡人。
傅少爷看着金贵,但是很能打。
他把为首的老大踩在地上问,“说,刚才说要打谁?”
可怜被踩住的老大挣扎着喊,“是唐御森欠我们钱。”
傅铭城居高临下问,“多少?”
“三万。”
“什么钱?”
“高利……”
傅铭城让人滚,那帮人走了。
唐御森赔着笑脸奉承,“兄弟,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傅铭城不想搭理无所事事的人。
他忙着奔赴高考。
唐御森也不敢玩了,努力考一番,勉勉强强上个大学,他花点钱跟傅铭城混到一个学校。
然后,“哥们,我们一起创业怎么样?”
傅铭城让人把欠下的钱还回来。
唐御森一口还了。
傅铭城就和他联合创立了第一家公司。
他们志气云天,满怀天下。
然而,血亏。
傅铭城第一次欠了爷爷三百万。
老头子暴跳如雷。
傅铭城写下欠条,继续创业。
还好第二次创业盈利了,虽然不多,但赚回了本金。
然后两个年轻人膨胀了。
他们大刀阔斧,想着一飞冲天。
结果第三次玩脱,差点被人弄死。
傅铭城大学四年一直在创业的路上撞墙。
毕业出来进入集团大杀四方。
很多人说他一定会被那些老油条弄死。
结果他把那帮老顽固气半死。
这过程,满天飞鸦,精彩纷呈。
只是,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为此出国深造,一边忙着考试,一边旁观唐总挥霍无度。
有时候他羡慕唐御森,这人野惯了,根本不在乎明天。
而唐御森说,“你这种人不知人间烟火。”
傅铭城想,也许吧,我活着就只有一个,站在冠翎集团的鼎峰睥睨众生。
他没必要为了虚无的感情付出任何。
他妈妈死在爸爸出轨的事情上,他对此有种排斥心理。
他从不希望有个家,觉得独自一人挺好。
他也没想过在和凌芝宁结婚后要出轨或者做什么?
但是妻子总疑神疑鬼,她特别敏感。
一件小事可以被她逐步放大。
遇见她,他的一生被翻覆得找不回最初模样。
当然,他也不知道最初该是什么样子。
往前他没有更好人生。
往后他本以为只要她在一切总会好。
但她说要离婚。
这事犹如一把刀,就这样插在他心口上。
曾经说好的不离不弃,都是她一人自我随意。
她没问过他愿意吗?
他是否允许她这样来去自如?
是什么时候爱得这么深刻,是因为护着她习惯了?还是渐渐不知沉溺?
唐御森问,“你和宁宁是怎么认识的?”
傅铭城坐在草地上,他望着幽深的夜空说,“这事缘由林钦寒。”
“你和他拜把子了吗?”
“滚,我不信兄弟两字。”
“话不能这么说,咱俩互相两肋插刀,那可是情深义重的关系。”
“闭嘴。”傅铭城真受不了这唐少爷,唐御森一直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童年的时候没人管他,他想得到关注,就四处招摇撞骗,就想闹点动静以引起身边人的注意。
可是他闹了很多年,像只波皮无赖的猴子,翻天覆地,仍旧没人管他,而他的野性越来越管不住,还差点就毁了,还好,他遇见了傅铭城,傅铭城这人好学上进,他一心除了向上目标,其它东西进不了他的眼睛。
唐御森真羡慕这种自律自强的人。
都说这男孩没有父母管,可他依然昂扬挺拔,如同戈壁滩上挺俊笔直的小白杨,不管如何风吹日晒,总能向上生长。
谁人能做到他这样,被父亲抛弃,妈妈亲眼死在面前,他却沐浴着阳光,孤零零走着。
傅铭城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头,看着满天星,心中却是满目苍凉。
以前爷爷说,你妈妈去天上了。
他总问,她为什么要这样,是因为我吗?
爷爷说,不是,她为她自己。
那我爸呢?
你就当你从来没有爸爸。
傅铭城不再说话了。
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没有爸爸呢?别人都是一家三口,只他,生活在一个奇怪的家,妈妈歇撕底里疯,爸爸只管抱着他另一个儿子女儿,他总是冷漠的走过傅铭城身边。
傅铭城转头喊了很多次,爸,爸,我妈想见你,她生病了,你能不能去看看?
可男人冷漠的走了,越走越远。
傅铭城望着空无人影的路,那条路真长啊,看不到尽头,看不到任何人,也看不到一丁点希望。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明天,别人都在快乐成长,而他在想着爸爸妈妈为什么要这样?
是因为他这个儿子吗?
他不知道。
唐御森转头看沉默不声的兄弟,让人别闷着,“讲讲你和林钦寒美好的遇见。”
傅铭城转头瞥了一眼,让唐总别犯恶心。
唐御森笑嘻嘻,“说呀,你放心,我不吃醋的。”
傅铭城黑线满面,“唐御森,你不会真喜欢男人吧?”
唐御森五官扭曲,“我他妈的喜欢女人,傅铭城你想哪儿呢?”
“那好说。”傅铭城想了一下回答,“我认识林钦寒,还是因为颜颜,当时她不是四处蹦跶吗,结果被绑架了,我赶着去救,这忙着救人的时候也没注意身后黑黝黝的枪口,当时差点被一枪毙命,是林钦寒帮了忙。”
“就这样?”
“不然呢,他当时应该是路过,后来还来找我帮忙了。”
“我念在他对我有救命之恩,就答应了。”不过事先说好,他不负责照顾对方的妹妹,只要把人接来新市,她自个去找相关的熟人。
傅铭城那时候不喜欢别人靠近,更没想过要和谁人一起生活。
他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根本不想以外的人插足自己的生活。
林钦寒答应,“好,你把我妹妹接来新市,会有人监护她到成年。”
就这样,傅铭城去那山旮沓小县城找人,找了好久,终于找到林钦寒的家,本来是白天就到了,但他的工作笔记本出故障,他让秘书调转车头去维修店,旁晚的时候看到天色晚了,也不好去找女生,想着第二天再去,谁知道秘书来汇报,说是那女孩家里出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傅铭城一听,赶紧扔下笔记本跑出酒店,开车到女生家里,刚好见到她跑出来。
那是个瘦瘦的人,浑身湿透。
不过眼睛亮亮的,他看着愣了好一会儿,还以为她是十二岁遇见的女孩。
但爷爷说,小女孩已经死了。
傅铭城告诉自己,应该是想多了。
然后看到她差点被偷袭,他急得冲过去,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让她受伤。
把人拉过来抱住那一刻。
有那么一瞬间想到小时候,那小不点飞扑到他怀里,她说,“哥哥,我又来咯。”
傅铭城低头看着她问,“是你吗?”
然而女生喊,“小心后面。”
傅铭城赶紧把她推开,转身收拾那帮杂碎。
他手法有些凶。
也许是被激怒到了,夺过人家的刀子,直接对着凶徒的手一刀下去。
刀子穿过那人掌心,换来惨叫连天。
而他眉头都不皱一下。
最后那帮人跑了。
傅铭城看着那女生,她好像被吓着了,本能的后退一步。
傅铭城解释,“是林钦寒让我来找你。”
女生就跟他走了。
傅铭城带人到自己的别墅住下,原先说的不想管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还是忍不住管着她。
也许从第一眼开始,就已经分不开了。
去接她的时候是八月份,她在家住了一个月,大学开学,她想一个人去学校,还把所有东西都打包好了。
傅铭城让她别收拾了,“住校可以,周末的时候还是回家吧。”
“这样不好吧,我已经很麻烦你了。”
“不麻烦,反正我这家空置着也浪费。”
他送她去学校,节假日的时候她会出来打零工。
傅铭城去找她很多次,总是找不到人,最后去市中心最热闹的地方,总能看到她在人群里忙得像陀螺。
傅铭城让她上车的时候,她还不愿意,说是不想麻烦你。
傅铭城提醒她,“你如果出事,我没法向你哥交代。”
她想了想,最后上车了。
她似乎很听她哥哥的话。
有几次梦呓还念着她哥哥。
傅铭城刚开始很羡慕,他羡慕那些有亲人可以相依相念的人。
他孤身一人,不懂亲情为何物。
他想,她应该很在乎林钦寒吧,毕竟那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分也许已经变质,她也长大了,她对林钦寒抱有一份特殊的感情。
想到这个,傅铭城感到不痛快。
她心里住着别人,他觉得不舒服。
这种奇怪的烦躁感让他不安,他想远离女生。
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了?
为什么在乎?
他这算什么反应?
他不知道,总之不希望她在面前提到她哥,她一说到,他准生气。
她似乎也意识到了,渐渐地也就不提了。
她毕业出来想去找工作,傅铭城担心她应付不来各种,便让人留在身边实习。
他希望她在自己视线可及之内,这除了能看着点,事实上是想经常看到她,这种习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
她不知道他的心里想法,他也没说过,总之就是习惯了,每天不管有多忙多累,都记得带着她一起回家。
他那时候总是忍不住想,有一天,我会不会取代林钦寒在你心里的位置,我会站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他有过这种奢望。
想想挺奇怪的,他什么都不缺,金钱,地位,身份,他应有尽有,却没想到在一个自己照顾了多年的女生身上找到了不一样的感觉,那种感觉不是认同,而是觉得她好像是为他而存在,她的这一生应该是和他捆绑在一起,他不希望她心里住着别人,哪怕想一想都不行。
这种霸道的念想生发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哪怕看到她对别人笑,心里都觉得不舒服。
只是这一切的平和欢喜都在她遇到舒薇芯之后就变了。
她总时不时提起舒薇芯。
傅铭城觉得莫名其妙,说实在话,他对舒薇芯没感情。
可凌芝宁就喜欢提起,傅铭城有时候很烦躁,他提醒,能别提吗?
然后她就沉默了。
有次,她看着网上的报道说,“他们说你和舒薇芯是天生一对,你为什么不去解释呢?”
然后傅铭城就让那家媒体倒闭了。
他很忙,没空看那些绯闻,她要不说,他还真不知道网上有如此编排。
也是在那时候舒薇芯就天天来刷存在感。
傅铭城不想搭理舒家的人。
直到有天看到了那枚徽章,傅铭城想起了小时候,他以为舒薇芯局是小时候遇见的女孩。
当然,他也没想过要做什么,就是想帮忙而已。
可在妻子看来,那就是白月光。
他都不知道白月光是什么东西?
偏偏她脑子里总想那些有的没的?
傅铭城想,女人的脑回路和男人的脑回路为什么差那么多?以前他和她相处平静融融,为什么她越长大,就变得越来越让人难以捉摸?
唐御森问,“你就因为舒薇芯可能是小时候遇见的小女孩,所以带着人家进家里住着?”
“难不成去你家住啊?”
“额,你不是有很多房子吗?”
“她不愿去。”
“这么说如果舒薇芯让你和凌芝宁离婚,你也愿意了?”
“这能相提并论吗?不是什么问题都应该放在一起相较好吗?”
傅铭城觉得这唐总的脑回路和某些女人特别像。
唐御森还是无法理解,“你的表现让人误解啊,知道吗?”
“误解什么,换做你来解决,也许你已经和舒薇芯成双成对了。”
“傅铭城,你这是人参攻击知道吗,我是纯洁的人。”唐御森气哼哼反驳。
傅铭城鄙视唐总,“你风流花事整个圈内谁人不知道?”
“额,能不说我吗,我风流那也是我的事,你要羡慕,你也可以去疯啊。”
“我嫌脏。”
“切,有洁癖是病。”唐御森让人别打岔,“说舒薇芯的事,你明知道宁宁性格敏感,却还把舒薇芯接回来,这不就是你的错吗?”
“我那是为了她着想。”
“个屁,你带着个小时候遇见的人回来和你妻子同住屋檐下,你说是为妻子着想,你脑子进水呢?”唐总都暴躁起来了。
傅铭城抬手扶额,现在想想这法子还真的是脑子进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