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芝宁呲笑，“乔旭江就是我爸，我为什么不叫。”

“他不是。”唐霆萧生气了，他的女儿怎么可以喊别的男人做父亲？

而且是喊乔旭江做父亲。

凌芝宁突然升起了报复的快感，她就是想报复这个生父，所以故意强调说明，“是，他就是我爸，我出生的时候是他在身边。”

“……”

唐霆萧被气了。

被气得哑口无言。

凌芝宁心里痛快，真的很痛快。

没有人能理解她心理的残缺。

她也想要一个家。

那个家里有恩爱的父母，她是最受宠的小公主。

她应该幸福的生活不是吗？

然而很不幸。

她一生被算计了；

她被安排得满满的。

她怎能不生气、不怨恨？

不，她必须怨。

而这种怨，只能对血亲的人发泄。

唐霆萧问，“你恨我？”

凌芝宁反问，“我不应该恨吗？”

“要恨就恨你妈，是她抛下我跑了。”

“……”

凌芝宁不知具体经过，妈妈就说你爸爸是唐霆萧，是个无情嗜血的男人。

而现在这个生父说，你妈妈抛下我跑了。

他们两个各持一词，也不知道谁说的是真，谁最无辜。

凌芝宁想，难道是妈妈和乔爸爸产生私情？

不，是余情未了，因为妈妈说上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乔爸爸了。

而且生父还有一个儿子唐御森。

唐御森是哥哥，那么唐霆萧是不是结婚了？

凌芝宁想到唐御森，当即问，“唐御森是怎样的存在？”

唐霆萧顿住，他看着女儿问，“为什么提起他？”

“你说我妈丢下你，那么你怎么解释唐御森的存在？”

唐霆萧眯起眼。

凌芝宁没有注意到生父表情上的微妙变化，她说，“我妈之所以离开你，难道不是因为你有一个儿子吗？”

唐霆萧：“……”

他被噎到了。

被噎了半死。

凌芝宁：“……”

她说什么了吗？

说的不是事实吗？

唐御森年长，凌芝宁晚出生，顺序没错啊。

唐御森就是哥哥，凌芝宁是妹妹。

而唐霆萧现在觉得，他这辈子就没这么冤过，但亲生女儿认生父的第一天就给叩了一顶帽子。

凌芝宁看着快要呛死的人。

唐霆萧问，“知道你妈干了什么好事吗？”

“不知道。”

“她背叛我。”

“……”

“如果不是因为她，我兄弟不会死。”

“……”

“是她放走了那警察。”

凌芝宁反驳，“本来就是你先违法犯罪，警察调查你是为了世界和平。”

“嘁。”唐霆萧觉得可笑，“你跟着一位警察父亲生活那么多年，你的世界和平了吗？”

“……”

“是不是过得更苦不堪言？”

“……”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觉得经历了所有，该说你幼稚还是无知？”

“……”

父女俩在互怼。

输赢分半。

凌芝宁被怼得哑口无言。

谁是正义，谁罪不可恕？

她也看不懂这个生父了。

唐霆萧说，“唐芝宁。”

“我姓凌。”

“你爸我姓唐。”

“我是个孤儿。”

“今天你来这儿，就说明你不是孤儿。”

唐霆萧觉得她姓凌也挺好，只要不姓乔就好。

他的女儿不可能姓乔。

凌芝宁不想说话，拿起刀叉切着牛排，她默然吃着。

这餐厅不是谁人都能进，想进来尝一尝这里的美味需要提前一个月预约。

所以今天难得过来，她想大饱口福。

唐霆萧问，“想不想回唐家。”

“唐家不是破产了吗？”

“只要你想，唐家就可以死而复生。”

“那我不想，我希望唐家就沉在那儿。”

“……”

凌芝宁品尝着美味，她想，唐家当年和傅家、乔家并驾齐驱。

如今乔家还在，傅家也还在。

可唐家落寞无声。

这些个世家豪门起起落落，也许再过十几年就轮到乔家倒了也不一定。

想到这个，却没有多少心惊，是不是因为自己不是乔家人，所以内心的冷漠正在逐渐逐渐扩大化。

这么说乔家某些人提防她也是正常的，因为她也自私自利。

乔家给了她能给的温暖，是她暂时的港湾，那么她给乔家什么了？

凌芝宁想着无关紧要的事，蓦然问，“唐御森是我哥，对吗？”

她想确认这件事。

唐霆萧回答，“是，他确实是你哥。”

凌芝宁看向生父，感觉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切恨。

那是他的儿子，他不该高兴吗？

凌芝宁莫名同情唐总。

唐总口中的唐爷很严厉，很冷漠。

这公子成长环境堪忧。

凌芝宁居然同情起无往不利的唐总。

她想，自己是不够可怜吗，居然会同情唐御森，人家风流多情多少年，她又苦苦挣扎多少年？

想到这个，转而问起另一个问题。

“唐霆萧。”

“我是你爸。”

“我爸是乔旭江。”

“唐芝宁，不要再跟我提起乔旭江，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医院把他杀了。”

凌芝宁：“……”

她看着生父。

她相信他说到做到，真把这男人逼急了，那乔爸爸一定会被连累性命不保。

如果是这样，那她就罪不可赦了。

为了刺激这生父，而拖着可怜无辜的乔爸爸出来躺枪。

这是她的不对。

乔旭江从始至终都没有亏欠凌芝宁任何。

相反，凌芝宁欠看那位养育过自己的乔爸爸。

他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养育。

她不能忘恩负义啊。

想着这些，她吃东西都没胃口了。

唐霆萧浅酌一口酒，他意识到，对面的人是女儿，而这个女儿太娇气了。

她二十几年的人生他没能参与，他没权利管她。

而他这样说话，已经把她吓着了。

凌芝宁都不想说话了。

唐霆萧莫名有些无措。

她是他女儿，这是不争事实，而且她是他唯一的骨血。

他能拿她如何？

不能对吧。

唐霆萧莫名叹气，他说，“想问什么？”

凌芝宁咀嚼着美味问，“我妈入狱你是不是很高兴？”

心想，你要是爱她，为什么要看着她入狱而无动于衷呢，你知道她被捕入狱，而那天去见我，却不愿提起？

这不就是说明你很恨她？

凌芝宁难以想象到底是怎样的恨意让他可以这么狠？

唐霆萧说，“确实高兴，她生死与我无关。”

“！！！”

果然是个无情冷血的男人。

“那你找我来干嘛？”

“没什么，今天是我生日，你作为女儿，难道不应该陪爸爸过生日吗？”

“我爸爸只有乔旭江。”

“我说了他不是。”

“……”

父女俩今天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

坐在桌前，已经不是第一次提起可怜的乔旭江了。

凌芝宁想，我这样做是不是不厚道，为什么老是拉无辜的人出来躺枪。

算了，也懒得和他吵了，想想，有什么用吗，他说不是就不是啊？他以为自己是谁？

唐霆萧，我不认你这个父亲，那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凌芝宁不想吃东西了，生日祝福也不说，直接走了。

唐霆萧看着潇潇洒洒离开的人，还没有人敢这样在他面前撒野。

而他女儿可以。

唐锦天过来找，他说，“就这样让她走了。”

唐霆萧站在窗前问，“那要如何？”

“可以让大小姐回家。”

“你没看到她满脸的倔强吗，只要她不愿意，谁也不能拿她怎样。”

这性格，还真和他有得一拼。

唐锦天不再说什么了。

要说老板和许瑞瑛的关系。

他们不可能再有什么牵系。

唯一的牵系是凌芝宁。

许瑞瑛当年放走那警察，结果害得唐霆萧失去了最信任的兄弟。

这是许瑞瑛欠唐霆萧的。

如果唐霆萧的兄弟不死，那死的就是唐霆萧。

这样的事唐霆萧怎么可能不恨。

他没把那女人杀死是因为什么，也许只有他心里最清楚。

“唐御森人呢？”唐霆萧突然问。

唐锦天把礼物拿出来，“这是少爷给您准备的生日礼。”

唐霆萧转头看一眼，却没心情打开。

礼物？

他缺礼物吗？

那是什么东西？

他这辈子不在意的东西太多，而在意的好像没有多少。

也许是老了，所以唯一的牵系大概就只有女儿了。

凌芝宁离开了戒备森严的大厦，她开车在路上。

半路上，经过一家专卖店，看到橱窗里的衣服很好看，尤其是那条男士围巾。

她停下车，走进专卖店里，让销售员把那围巾包起来。

她带着它去医院看望乔旭江。

唐霆萧感觉要被气死了。

他是今日的寿星，什么东西没收到，反倒是个死人收了礼物。

这感觉不能再膈应。

凌芝宁可不知道生父的怨怒。

她坐在乔爸爸的病房里说：

“爸，你再不醒来，可能要失去我妈了。”

“我那生父，他来了。”

“我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们年轻的时候经历了什么事，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恩怨怨。”

“我只想说，我妈承受了太多，别让她再受苦了。”

“你如果听到，就醒来吧，子煜还小，那是您亲生儿子，你不能不管他。”

“我知道我不是你女儿，如果你醒来，不想要我这个女儿也无所谓。”

——

她陪着昏迷的父亲说了一些话，起身离开医院，本来想开车回去看妈妈。

但还是不回了。

想着她应该睡下了吧。

所以打电话给唐御森，让人出来一趟。

唐御森受宠若惊，他问，“怎么想起约我了。”

凌芝宁走进酒吧，她还是穿着那身黑衣，不过带了一条薄长红丝巾。

她怕整个人这样一身黑出现显得不吉利。

唐御森在酒吧里，他举手，“凌凌七，在这儿。”

凌芝宁看到风流的男人了，他身边围着美女。

唐御森把莺莺燕燕赶走了，他说，“这才是正牌。”

美女们气呼呼地走了。

凌芝宁走过去问，“你还真不顾及一下曼曼的心情啊？”

“我和她没什么。”

“唐御森，我家曼曼哪里不好，你为什么就不能给她点好？”

唐御森拿起酒喝一口回答，“老实说她很好，正因为太好，才不应该碰到我这种人。”

“……”他这个答桉很让人意外。

凌芝宁本想说不相信，但是见过唐霆萧，知道唐霆萧做什么生意，还有唐御森是自己生父的儿子。

然后想法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变。

老实说谢希曼还真不该沾染这些黑沉的事。

她是谢家大小姐。

她父母不会同意的。

这时候都不知道该心疼朋友，还是同情这个唐御森了。

傅铭城说，唐御森一直想做自己的事，但是他每次遇到事情，还是要靠老爸出手，这就形成了一个不死局，他想摆脱，无法摆脱，又想摆脱。

循环往复。

他最终还是继承父亲的大业。

凌芝宁拿起酒水喝一口。

唐御森打量着好像变得不一样的凌凌七，发现她今天特别的冷利。

仔细一看。

发现她和唐霆萧有几分重合。

那气质。

冷清、冷艳。

还真不愧是父女。

凌芝宁靠着柔软的沙发，她转头瞥着和自己沾亲带故的唐总问，“看我做什么？”

唐御森愣了好半天，他拿着酒水，举到唇边喝了一口说，“找我有什么事啊？”

凌芝宁摇着手中的酒说，“唐御森，告诉我，今天是什么日子？”

唐御森想了一下回答，“不是什么日子吧？”

“你确定吗？”

“我确定啊，怎么，难道是你生日？”他问。

凌芝宁嫣红的唇边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唐御森，你明明知道我和你有些关系，你为什么不揭穿呢？

你是我哥，为什么不告诉我？

凌芝宁拿起酒水再喝一口。

唐御森让她别喝了，“你要是倒在这儿，傅铭城知道了一定会和我绝交。”

“噢，你怕和他绝交啊？”

“废话，我这些年赚得盆满钵满，那都是他的功劳。”

“就这样吗？”

“宁宁，你今天很奇怪。”唐御森意识到不对劲了。

凌芝宁放下酒杯说，“我见到唐霆萧了。”

说着看向本来想喝酒的人。

唐御森顿住。

他拿下酒杯问，“你……”

“今天是他生日。”

“……”

“他让我过去的。”

“……”

“今天，是我和他第二次见面。”

“……”

凌芝宁拿起酒瓶，给自己的杯子里倒酒。

她的生父姓唐，是个生存在黑暗里的男人。

他拥有铁血手腕；

他做事狠厉，满手血腥。

她凌芝宁这些年颠沛流离。

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可以这么离奇。

“你，都知道了。”唐御森盖住她的酒杯，让她别喝了。

凌芝宁靠着沙发，她注视着同父异母的哥哥问，“为什么要瞒着我，你明明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她想，如果早点知道，那她是不是不用进入乔家？

唐御森问，“你早点知道以后呢？要如何？你就不会回乔家了吗？还是说你会看到许瑞瑛和乔子煜被质疑？他们会在舆论的裹挟下彻底疯魔？”

凌芝宁：“……”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呢？

如果她早早被揭发，说是唐霆萧的女儿？

那么小人乔子依又会做什么呢？

乔家的其他人又会如何摧残着许瑞瑛？

难不成说放过你了？

怎么可能，他们祸害许瑞瑛这么多年，都到这一刻了，如果知道凌芝宁是唐霆萧的女儿，那接着就是赶尽杀绝。

甚至乔子煜都要被怀疑是不是乔家血脉。

唐御森再问，“凌芝宁，你知道以后，想回唐家吗？”

“你想回到爸爸身边，想接手他的生意，你能做到吗？”

“凌芝宁，乔家的生意你有些都看不顺眼，那你会碰爸爸的生意吗？”

凌芝宁想，不会。

她的养父是警察，她不可能去做这种事。

“对，还有林钦寒是警察，他允许你这么做吗？”

唐御森在一连串反问里让她找到答桉。

凌芝宁突然间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她知道的啊，傅铭城说唐御森想摆脱那黑暗的事情。

可是唐御森摆脱了吗？

“对不起啊。”她道歉。

“你没有错，不需要跟我道歉，有时候我想，我拥有不起你这个妹妹。”

“唐御森。”

“可，你是我妹对吗？”

唐御森仰头喝掉杯中的酒。

这酒真苦啊。

“今天是老爸的生日，我本来想陪着他一起过，可他说有事。”

“什么？”

凌芝宁讶然，唐霆萧有事吗？他有事那干嘛找她一起去吃饭？

唐御森苦笑，他说，“凌芝宁，你不知道，老爸这个人，还真就这样冷漠，我很少和他见面，前几年还问他干嘛这样对待我，他说，你可以滚，他真的这样对我说话，你不知道我心里的委屈。”

唐霆萧做事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

唐御森想离家出走。

唐霆萧不会去找。

唐御森曾经觉得憋屈，他想要一个答桉。

唐霆萧懒得回答这种幼稚的问题。

不过在唐御森被小人整得快要死的时候，唐霆萧的人会及时出现。

所以唐御森不管怎么折腾怎么闹，他都死不了。

他缺爱。

不明白老爸干嘛这样。

可也只能在心底里存着些许委屈不满。

凌芝宁问，“你妈妈呢？”

“我妈？她死了。”

“……”凌芝宁被噎住。

“听我外婆外公讲，我妈先抛弃我爸，然后我妈后悔想回去找我爸，然而我爸把人扔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