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铭城把人拎起来,“你身上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有吗?”凌芝宁闻了闻,还真有。
她去洗澡,本以为是自己一个人愉快玩耍,谁知道他跟着一起进来。
“……”不是,这几个意思,“傅总,我手脚还很好,不需要你帮忙。”
“少废话,你身上哪一处我没看过?”他瞥了一眼,让人进浴缸。
凌芝宁站着不动。
“进不进?”他威逼利诱。
凌芝宁立马走过去下水,脱衣服穿入水里,她险些滑下去。
傅铭城吓一跳,他急忙捞住让自己不省心的女人。
“你又想干什么?”他拿着她的胳膊,微微有些紧张。
凌芝宁看到了他的慌乱,她傻了一会儿想,他这是在担心她吗?
然后,上身露出来,洁白,曲线玲珑。
“!!!”凌芝宁再移下去,“啊,傅铭城,你给我出去。”
“……”看着眼前的一幕,他性感的喉结滚了滚,蓦然说,“洗完后尽快出来。”他声音有些沙哑,感觉是看到了不该看,他悻悻起身,走出去了。
突然变得好乖。
凌芝宁目送着落荒而逃的人走远,她大松一口气。
虽然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但还是不习惯,这样不着寸缕,与他坦然相对。
到底还是有羞耻心的,什么老夫老妻?如果他不爱,只自己一厢情愿,那这份感情就不作数,这样显得她更像是用身体换来了片刻的温存,显得特别地可怜。
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她心口闷闷的,转头望着窗外的夜景,这夜还真好看。
有时候想,放弃心里的所求,不用谈情说爱,只在意这富足的生活也是不错的选择。
她可是傅太太,豪门夫人,那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地位。
可这颗心不甘啊,她求他的感情,她想要他的爱。
偏偏想要什么,求不得什么。
说来是心碎。
她碰着手里的泡沫,稍微一触就会碎,如她的感情,就是这泡沫,一碰就没有了。
傅铭城站在门外,倚靠着门边,默然在等。
他好像养出了一个坏习惯,记得她大学的时候,他有天下班回家,突然想去看她,然后就去南园别墅找她,她当时刚好洗澡出来,赤着脚,身上裹着浴袍,整个人优雅又漫不经心的走出来,嘴里还哼着歌,看起来心情很好。
只是走出浴室,看到他出现,她就傻了,吓得松开裹在胸口上的衣服,然后浴袍掉了,她一身光熘熘的,袒露无余。
傅铭城也傻了,想说什么,还没说。
她就尖叫了,她问,“傅总,你怎么会在这儿?”
傅铭城转开身,他解释,“我来看看你。”
她说,“羞死了。”
她急忙弯身把浴袍捡起裹回去。
他问,“可以了吗?”
“唔。”这声音闷闷的,又可爱,他转头看她。
然后,她脚下一滑,双腿飞起,又吓得她一阵尖叫。
傅铭城心跳到嗓子眼,心慌喊了一声,“宁宁。”
他冲过去抱住粗心大意的人。
她呆愣愣看着好半天,然后说谢谢,就没了,她想起身走回去。
傅铭城却沉默不声地将人打横抱起,他把她送到沙发上,让人坐好,转身去拿了拖鞋过来,嘴上说着叮嘱的话,“以后洗澡要穿好衣服。”想说今天是我出现,如果是他人呢?
她低低应了一声。
傅铭城继续说,“还有一定要穿上鞋子,不要赤着脚,地板很滑。”
“嗯,我知道错了。”她乖乖认。
那时候她真的很乖,只要做错事,她都认。
可现在她嘴犟,好像变成了一只刺猬,只要生气,她就竖起全身的利刺对着所有人。
傅铭城有些疲惫,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教导出了问题,他答应林钦寒会照顾好他的妹妹,可发现出了纰漏。
想到不相干的人,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问,“凌芝宁,你洗好没有,怎么这么久,你是在洗猪吗?”
凌芝宁:“……”你才是猪,她什么时候变成猪了?
她心不情不愿起来,拿了浴袍穿上,踩上拖鞋,再系上浴袍的带子,她顶着湿淋淋的头发走出来。
男人还真等在门外,自从她那一摔后,只要他在,都会耐心十足站在门外等。
也不知道他这份执着源于为何?
凌芝宁看着突然变得温柔深情的人,想问,傅铭城,你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我,你担心我,你在意我对不对。
但他先问,“还想洗多久?”
凌芝宁噎住,就知道没法和他正常交流,只能反问,“傅总要用浴室吗?”
她又变成一只刺猬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也许是因为知道他心底有白月光吧?也许是因为知道他的好都出于偿还人情?
是她自作多情了。
凌芝宁转身走去,她想去吹头发。
傅铭城跟上去,她让人坐着别动。
他站在沙发背后,拿了吹风机帮她吹头发。
凌芝宁盘腿坐在沙发上,做得端正笔直,忽然乖巧万分。
头上的吹风机呼呼吹响,她却觉得这是人间天籁。
傅铭城手掌落在她小巧的脑袋上,修长优美的手指穿过柔软的细发,似乎是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感受到最初遇见的女孩的模样,她不再那么刺人了,似乎一切回到那雨夜,她怯生生问,“你是谁?”
他回答,“是你哥让我来找你。”
她当时一身湿淋淋,他也很狼狈,腰腹都流血了,伤口疼得要命,她让他请进,急急忙忙找药箱,手忙脚乱的,也不知道从何下手,他自己来了,她只能蹲在旁边干着急,想着去医院看看比较好,但他还是不了,他想带她走,那些人能找来,想必是要下狠手了。
他怕她出事,决定连夜带人离开。
然后她就跟着他走了。
坐在车上的时候,她偷偷看他,他则忙着看资料,余光中看到她的偷偷瞄着的模样,他转头看过去,她急忙转开视线看向窗外。
他说,“我叫傅铭城。”
她点了点头说,“你好。”
他无奈摇摇头,还是不想吓着她了。
带人到别墅里,她环身四顾问,“你欠我哥很多钱吗?”
傅铭城听不懂。
她说,“这别墅,这些佣人花不少钱吧。”
他笑了笑问,“你觉得我的命值多少钱?”
她摇头不说话了,傅铭城请人进别墅,让她以后就在里面住下,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他说。
她点点头,始终没多问多说,哪怕住下很久了,也没有提出有什么不足,灯坏了,厨房漏水,都是她一个人自己修好。
他不知道她十七岁之前经历了什么,对于生活,她好像什么都懂,即使走入光怪陆离的世界,她也是面色平静,不曾露出一丝大喜过望。
她的世界平静得像死水,不知道什么才是她需要。
她进入大学的时候,毅然选择住校,说这样上下学方便。
他送人去学校,别人问,他是谁,她支支吾吾半天说,“我哥。”
然后他就成了她哥,从此照顾她所有。
她缺什么,他给什么,哪怕她不缺,他也会提供。
她生日的时候,他特意去学校接她出来,想来想去,还是送去爷爷家里,想着有人陪同一起过生日热闹,不过她解释说,“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生日,我是个孤儿,生日日期是去到养父家里的时候他们给我定的。”
爷爷说,“那这就是你的生日,你人生有了新开始。”
“嗯,谢谢爷爷。”
她十九岁,傅铭城陪她一起过。
问她喜欢吃什么?
她说寿桃包。
傅铭城给她送上了,她惊喜不已,还以为吃不到,却没想到她还能在富丽堂皇的酒店里看到,后来她才知道,这一切是通过金钱购买的,她问,“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一切?”
傅铭城想了一下回答,“不一定,钱有时候买不回命。”
“也是。”
她二十岁,他出国,没能赶回来陪她过生日。
刚好恰逢国庆,她就回家了,回那小县城里。
傅铭城晚两天回来找不到人,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那是他第一次心慌意乱,打通她的电话的时候,她说忙着打扫家里,我忘了看手机。
傅铭城连夜赶去县城,又逢下雨,他敲门的时候,她拿着斧头出来。
傅铭城看着,剑眉挑得老高。
她把斧头藏到身后说,“我……我还以为是那些人又来找。”
“知道这里危险还回来。”
“可这是我的家,父亲不在了,还有哥哥啊。”
“你……”
“我哥会回来的。”
傅铭城不知道说什么,只问,“我能进去吗?”
她急忙请他进门,他身上衣服被雨打湿了,她给拿出新衣说,“这本来是买给我哥的,但他没回来,就给你了,你和我哥身材差不多,穿着应该合适。”
“噢。”他接过去了,穿在身上,并没有喜悦,他变成了个影子,他成了她哥,不,是代替她哥存在。
这滋味,似乎很不好受。
然而他也不能说什么。
转头看着她在厨房繁忙的时候,他问,“如果你哥回来,你是不是要返回这里?”
她想也不想点头,“这是我家,当然要回来。”
他沉默了。
夜里休息的时候,外面打雷下雨。
她睡不着觉,房间里开着灯不肯关。
他也睡不着,坐在客厅里翻看他们一家三口的老照片。
他们过得很幸福,她养父对她挺好,还有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明知道她是孤儿,却待如亲妹妹。
可是,真的只是待如妹妹吗?傅铭城无从得知。
合上相册的时候,转头看到她走下楼,她问,“你怎么不睡?”
他随口回答,“有点认床。”
“对不起啊。”
“为什么道歉?”
“如果不是我擅自跑回这里,你也不会来。”
“那你知道我担心,以后能不能别乱跑?”
她顿了一下答应,“好。”
那夜,两个人坐在客厅里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本来只是闪电的黑夜,忽然雷声又滚滚响起来,他才发现她被吓傻了,整个人僵着不动,整个身子绷得紧紧的。
傅铭城问,“怕打雷?”
她摇头。
他看着她,雷声响的时候,她还真抖了。
傅铭城好笑起来,她闷着嘴问,“很好笑吗?”
他明粲粲笑容收敛,想道歉,可雷声又响了,他伸手将人捞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想这样,突然的顺手而为,他捂住她的耳朵说,“这样就听不到了,别怕,我在这儿。”
她躺在他怀中仰望着好半天,身子慢慢放松下来,傅铭城低头看她闭上眼,他双手一直捂着她的耳朵。
她第二天起来说,“我听到你手腕上佩戴的EPOS的秒针在走动。”
“你怎么不说?”
“我觉得声音好听。”
“秒针的声音吗?”
“嗯,像心跳声。”
后来他给她买了一只EPOS,有人说,这是情侣手表。
他和她相视一眼,他说,“我当时没仔细看。”
她说,“没关系,这就是时间表而已。”
她拉着衣袖挡住。
之后再没有见她戴上。
他本来想说,如果你害怕打雷,就听一听那时间的秒针,也许就不怕了。
但看到她手腕上光熘熘的,他什么话也没说。
…………
回忆停住的时候,吹风机也停止了呼啸。
她睡着了,脑袋歪下,他伸手扶住,将吹风机扔在沙发上,他把人抱起送回卧室。
她滚着脑袋蹭了蹭,嘴里念着的是这三个字,傅铭城,有点咬牙切齿,估计是恨极了。
傅铭城把人放下,他低头看着睡得昏昏沉沉的妻子,想起身的时候,却被她抓住了,她说,别走。
傅铭城转头看着梦语的人。
他也没想过要走,他现在是她丈夫,法定的,该发生的也发生了,她不认也得认。
他抽出手,起身去洗澡,站在花洒下,冰冷的水洒下来,沿着他的胸膛,划过腰间的伤疤。
这伤痕留下了,伤痕澹澹的,其实也不是很显眼,她看过,说是皮肤白,看不见了。
他当时问,“你觉得刀子进得不够深是吗?”
“我没这样想。”
“我看你眼里就是这么想。”
“……”她抿唇回一嘴,“你要这样认为,那就是吧。”
她嘴硬起来特别残忍,那言语锋利地如同一把刀,能把人刺得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