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着那英姿飒沓的白衣少女,子书珩心里仿佛有数十只小鹿在欢呼雀跃。
不能跟这人喜结连理又怎样?这可一点儿也不妨碍他夸赞对方——
这么帅,只会是本王心悦的女子。
本王眼光就是如此好。
唉,瞧瞧宫里那些残枝败柳,哪能跟人家义宁国的长公主比啊?
在本王看来,当今的天下第一美非小段莫属啊!
他心里如此想着,眼角和唇角都漾出了柔情蜜意。
吴顷为子书珩撑着伞,偷偷瞥了他一眼,正巧撞见子书珩那如痴如醉的神情,吴顷陡然一惊,话说之前王爷对义宁长公主不还是深恶痛绝的么?
此刻他幡然醒悟——我是不是错过什么精彩好戏了?
段忘容立在李明殊面前,右手握着细柱形的包袱,身姿虽略显单薄,却似是牢不可摧的铜墙铁壁,她脸上只露出一双秀美的杏眼,目光恬淡如水,和煦而又坦然,丝毫不见杀意。她个子在女孩子里也算不得高,但此刻的气场却能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武林高手们全都不动声色地端详她,就连高手榜第十一名都出师不利,这小妞绝不会是闲杂人等。
“什么诛仙妖女,休想糊弄我等!”廖千山指着段忘容,怒骂,“你到底是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段忘容轻声一笑,学着李明殊的语气说道:“前辈为何总喜欢讲如此多的废话,要打就打,痛快一点不行么?”
李明殊嗤的一声笑了。
子书珩与大家商谈作战事宜时便指出他的铁骑营能护得了恶人墓,却无法光明正大地护住墓里的大家,但只要大家躲在墓里,武林正派也不敢与铁骑营对抗,武林与朝廷一直井水不犯河水,若是一着不慎被朝廷抓到把柄,将来朝廷举兵讨伐也未可知。
为免自己的徒弟遭人口舌,李明殊当即决定挺身迎战。
她想的很简单,她这一生罪孽深重,原本五年前就该伏诛,却硬是让她多活了五年。在这墓里的五年,她遇到了与自己经历相似的可怜人,结交了这些重情重义的朋友,如此这般,已经是上天待她不薄,过去的恩恩怨怨说不清道不明,如今她却想死得稍微悲壮一点儿。
大将军王乃是百世一人的将帅之才,他不该因与他们这些恶人结交而受人诟病,甚至是遭到大凉皇帝的谴责。
他就该驰骋在疆场上攻城略地,燃烧自己的生命,捍卫国家尊严。
似是心照不宣,其他几人也持相同的态度,噬心临终前的坦荡深深地触动了他们,他们不想苟且偷生,他们想要的仅仅是问心无愧。
命里既然躲不过这一劫,那便义无返顾。
害死噬心子书珩已是悔恨万分,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送死,他绝不肯同意,岂料段忘容却站了出来,说:“在下愿替师父迎战武林正派。”
于是身为义宁长公主的她,此刻便站在恶人们的身前,替他们挡灾。
廖千山四十七八岁,正当壮年,青城剑法练得出神入化,只见他脚下一点,身体腾空之时拔剑出鞘,他喝道:“既如此,那老夫就先教训教训你这与恶人狼狈为奸的无知竖子!”
段忘容双手握住那细柱形的包袱,迈开步伐,气定神闲地迎战。
剑不行尾,方是青城。
青城剑法讲求轻灵飘逸,在一众武学中以招式繁复闻名。同一时间内,别的剑法只能刺出一下,青城剑法却能刺出七下,因此出招不仅绚丽,而且极快。只见那长剑的银光如富丽斑斓的烟花般疾闪,与白衣少女手里的包袱不断碰撞发出叮当响声,然而,纵使如此,这剑竟被对方格挡地严严实实,丝毫近不了少女的身。
那一日子书珩看不都不看段忘容,决然拒绝道:“恕本王无法苟同,公主既得了十二品叶人参花,原本早就该离开此地,如今血衣前辈救过殿下一命,殿下想要报答也是情理之中,但请殿下想清楚,殿下首先是义宁国长公主,然后才是段忘容,九段枪法一旦暴露,殿下回国又该如何交代?”
她曾经救过他的命,他便为她拿到了人参花,一来一回,两不相欠,这种平衡刚刚好,他可不想再欠她的人情。
他不看段忘容,段忘容自然也不会看他,却是傲然说道:“九曲连环破九天,江山万里看无穷,说得便是我段氏的九段枪,天下人只知九段枪有九重境界,却不知九段枪在我段氏手里,招式可是无穷无尽的。”
事实上段忘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子书珩便对她可以不暴露身份而退敌这件事深信不疑,此刻他亲眼见识了这九段枪的厉害之处,欣赏之情自是越发浓郁了。
段忘容并未出招,只见招破招,谁都无法猜到她师出何人。
“这女子手里的武器到底是长棍还是长枪?”
“不管是棍是枪,她为何要用布遮住?”
“招式奇诡,刁钻古怪,却又无懈可击。依我所见,单比招式,廖掌门怕是无法取胜!”
“哼!也只有李明殊才能教出这样谲诈多端的徒弟!”
“不对,李明殊只会魔音功,她的招式炉火纯青,绝不是李明殊的徒弟。”
“那她是谁?又为何要帮妖女李明殊呢?”
廖千山与段忘容对战了十几个回合都没有占到上风,纵身向后翻了几个跟斗,立在了五丈之外,他挽了一个剑花,将剑负于身后,凛然说道:“姑娘绝非风尘妖女之徒,不知为何要替风尘妖女出头?”
段忘容也收回手里的长枪,稳声道:“前辈猜错了,在下确实是李明殊之徒,无论师父曾经做过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母,师父有难,在下绝无置之不顾之理。”
“哼,原本老夫念在姑娘年纪轻轻便身手不凡,是难得一见的可造之材,日后必将名震武林,老夫苦言相劝,希望姑娘回头是岸,可姑娘却仍是不知悔改,那老夫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言罢廖千山便要运功,却被张广温伸手拦下。
张广温向前迈了一步,神色肃然,他说:“姑娘有所不知,廖掌门的儿子廖成州便是死于李明殊之手,只因廖成州与原来的情人恩断义绝,娶了表妹惠氏,廖掌门便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李明殊对你有恩,你替她出战实乃重情重义之举,那我问你,廖成州的这笔帐,你也能替你师父还么?”
段忘容仍持枪立在李明殊面前,隽秀的杏眼里倏地闪过一丝迟疑。
她也是父亲的女儿,若是在长平国的那些年她没熬下去,父亲也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念及此处,段忘容捏着九段枪的手不经意间有些松了。
她虽有心护着自己的师父,战意却已经乱了。
李明殊走上前来,道:“廖千山,你儿子廖成州是被我所杀没错,可他当年若是没有被你逼迫娶那惠氏,不得不辜负自己的初恋情人,本座也不会找到他头上。当然如今说这些也已于事无补,本座敢作敢当,愿意接你一剑,不过到底能不能刺死本座,那就要看你廖千山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听到这话,恶人墓的几人皆是心头一颤,段忘容则是直接惊呼出声:“师父,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