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书珩微微颔首,而后看向眼前的蜡像,这是那一日他听到无咎的声音一时兴起雕刻的,不承想,如今竟有对故人表达思念之情的机会。
他轻轻皱起眉头,凝神想了片刻,展颜说道:“天煞孤星三百年才出一个,而且都是帝王命,如果这真的是命,你……”他顿了顿,不由得压低声音,“还愿意回来吗?”
段忘容双眸猛地一滞。
天煞孤星不是子书珩吗?师妹说的分明每句话都可以理解,怎么连起来就听不懂了?
讲完之后,子书珩对她点了下头,旋即转身朝那二人走去,李明殊递过来一盏茶,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谢师父。”子书珩在桌前坐下,三人便齐齐望向了段忘容。
段忘容垂下眼眸,稍作细想,忽然抬眸,轻声吟诵:“南山有台,北山有莱。乐只君子,邦家之基。乐只君子,万寿无期。”
子书珩端着茶盏的手不自觉地一紧。
祝他长寿的话年年都能听到,可其中真心的又有几人?他们都以为他活不久了,年幼时,那些华美好听的话语与其说是祝福,实则更像是哄骗,如今再来看,不过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偏偏眼前这位囿于婚约而不得自由的公主,说出这番质朴的话,比任何人都要真诚。
段忘容转过身子,恰好撞上了他的视线。
对方的目光恬淡如水,子书珩却感觉自己整颗心都烧了起来,他忙看向别处:“师父,我们的任务完成了,你打算怎么奖励……”
他突然没了声。
李明殊看着段忘容,脸上挂着笑容,却红了眼眶。
“奖励自是有的,但今天的任务还没有结束。”她站起身来,走到那两个秃瓢蜡像中间,欲言又止,无语凝噎,最终长叹一声,闭目陷入了沉默。
子书珩想要上前安慰,张悲尘却轻轻拍了拍他的臂膀,对他摇了摇头。
于是三人只好静静等这位风华绝代的女子从情绪失控中走出来。
李明殊突然席地而坐,将瑶琴流泉置于腿上,十指拨动琴弦。
琴声清澈明净,如泣如诉,个中情韵荡气回肠。
一曲结束,十指仍停在琴弦之上,那幽黑的眼眸缓缓抬了起来,因热泪盈眶沾染了红晕,显得妖异又凄美。
她说:“自三年前开始,我每个月都会去自求多福客栈寻一位美丽但痴心被负的女子回来,让她在此处制作负心郎的蜡人像。刚入墓的时候,她们恨不得让我替她们杀死那些可恶的负心郎,可完成蜡像的时候,她们或许会骂自己瞎了眼,或许会释然一笑,也或许会送上两句祝福的话,但都不会再让我去杀人了。”
她忽地自嘲一笑,“雪风说的对,我就是后悔了,才会日日为如何赎罪而郁郁寡欢。”
“之所以去寻那些与我有相似经历的美丽女子回来,只因我看着她们潇洒离开恶人墓,就好像看到自己重新做了一次选择。”
说到这里,她哽咽了。
“我时常想,当年若是没有杀死楼之涯和朱秋颜,此刻我该会是什么样子,他又该是什么样子。相爱时山盟海誓,可是我们最终都没能有一个好的结局。爱恨终是一场空,不知是他毁了我,还是我毁了他?”
“那一日,我若只是转身离去的话……罢了。”说到这里,李明殊轻笑着摇了摇头,而后收起瑶琴背在身上,挪步向门外走去,“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看着她怅凉的背影,段忘容满腹忧虑,情难自抑,失声问道:“师父,你还爱他吗?”
李明殊在原地怔了一下,她没有回答,也只是停留了短短须臾,终是仰天大笑着离去。
“笨。”子书珩低低骂了一声,“师父若是不爱楼之涯前辈了,又为何要穿着喜服呢?”
段忘容有如醍醐灌顶,睁大眼睛看着他。
子书珩悲叹:“师父自是情深入骨,才想要回到他们成亲的那一日,重新作出选择啊!”
段忘容登时想明白了更深一层的真相:“那师父岂不是一直都将自己困在那一日,从来没有走出来过?”
子书珩苦笑了下,朝她耸了耸肩。
张悲尘放下茶盏,慢慢地说道:“可惜人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人死不能复生,她也只能靠解开那些姑娘们的心结,一次一次地来续写她和楼之涯的结局了。这是她行的善,也是她作的孽。”
李明殊的故事没有这么简单,会在第二卷继续详细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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