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雪风正在清算着需要添置的药材,突然见公输尺从眼前匆匆走过,唤道:“做什么呢?”
“王爷来信了,我去送信。”公输尺没有停下脚步。
岑雪风一听这话,心里莫名其妙有些气愤,直接上前拦下他:“等等。”
“送信的人说情况紧急。”公输尺道,“应该是打仗的事儿,别耽搁了才是。”
“情况紧急?”岑雪风动作迅捷地将信夺了过来,“那我更得看看了。”
“喂,七哥,这不是写给——”公输尺正要伸手去抢,却发现岑雪风怔住了。
公输尺动作顿了顿,从他手中将信抽回来,他也没有反抗,就像是陷入了沉思,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公输尺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他依旧没有反应,心道这是争宠失败深受打击啊!
公输尺没有继续逗留,去寻无咎了。
回来的时候,岑雪风果然唤住了他,问道:“送信的是个什么人?”
公输尺说:“一个身形魁梧,长相英武的男子。”
“身形魁梧?”岑雪风皱着眉,像是疑惑万千。
“是啊,腰间的佩刀一看就价值不菲,应是王爷身边的人。”
难道那是子书珩的字?
不对,子书珩上次写信过来,字体也只是与之有点相似而已——他力气比寻常人小,下笔极轻,但因性格洒脱,笔锋随性而张扬,更接近草书,而信封上的四个字却端正秀雅,遒劲有力。
岑雪风认得这是谁的字,他看着公输尺:“你没问他是谁?”
公输尺干笑:“最近送信的人多了,我懒得问,反正不是找我的,送进来便是。”
岑雪风噎了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翰朗当真失守了?”
公输尺在外头开客栈,来来往往都是江湖客,消息自然比墓里头要灵通许多,他语气笃定:“是失守了,不仅如此,长公主殿下还趁机逃出了檀京,王爷则奉命北上收复翰朗。外面人心惶惶的,大家都说,这马上就要打仗了,庞夏、南燕、义宁三国都要攻打大凉!”
“那吴家兄弟呢?”
“大将军吴顷好像受了重伤,骠骑将军吴刻为了保住他才弃了城,不过现在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哦。”这一切都按姜炎琢当初的计划发展,岑雪风倒是没有多么意外,只是对姜炎琢有些佩服。
小小年纪,居然有此谋略,珩儿将来在战场上遇着他,恐怕得多费些心思了。
这时无咎走了过来,将那封信递上前:“珩儿的信。”
岑雪风一愣,喜出望外:“给我的?”
无咎一哂:“瞧你这点儿出息。”
岑雪风心里高兴,不跟他计较,只低头读信。
片刻后,他热泪盈眶,心潮澎湃,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春满之体,你应该早就知道吧?”无咎问。
岑雪风点点头,哽咽着说:“我还知道珩儿生不了孩子。这就是上天送给他的最好的礼物!”
“既然是好消息,那就提早做好准备。”无咎把信从他手里抠出来,“我还得去找老三呢。”
岑雪风看着他的背影:“你何时启程啊?”
“送完信便走。”
“那你走之前来我这里一趟,我给容儿配点药。”
“成。”
与此同时的义宁王宫。
“报告大王,王淮带领车骑营十万大军正向边城乐陵挺近,不出三日便会抵达边线。”
段卓远示意这通讯兵稍安勿躁,看向身旁那身着玄色宽袍的冷面少年。
段忘渊正在读段忘容送来的密信,神情一会儿凝重一会儿喜悦,段卓远的心弦也跟着他时松时紧。
段忘渊把信递给段卓远,看向跪在殿里的通讯兵:“孤正愁没仗打呢,来的正好。你先下去吧。”
“是。”
通讯兵退出大殿后,段忘渊起身,阔步走进院子里,太监们抬着震天弓走上前来,他单臂握弓,对着北方拉满弓弦。
段卓远将密信焚烧,站在檐下,笑着说:“恭喜王上。”
“你是认真的?”段忘渊送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段卓远干巴巴地笑了笑:“他们既然会去恶人墓,那想必有是分寸的。”
义宁虽没有诸如西域毒帝、鬼医那样妙手回春的神医,但段忘容乃春满之体,只要略懂医理便可靠把脉把出来——事实上,段忘容也知道此事。
段忘渊突然松开手,弓弦猛地弹回,发出“嗡——”的一声鸣响。
“子书珩这个混账东西,竟然敢对孤的姐姐做这种事!”他语气决绝地骂道,“这个孩子留不得。”
“啧。”段卓远极为罕见地将自己的不豫表现在脸上,“这可是你我的外甥,你不想要,我还想要呢!”
段忘渊一挑眉,讥诮地道:“王兄想要自己去生啊,凭什么要牺牲我姐姐。”
段卓远一噎,不欲跟他争论:“哼,我相信鬼医。”
段忘渊显然被子书珩让自己姐姐怀孕这件事气得不轻,口不择言地怼道:“你相信个球!”
段卓远愤愤然地“哼”了一声,起身便要离开。
“回来!”段忘渊命令道。
段卓远驻了足,却没转身——情绪上来了,就是不想看到那张胡搅蛮缠的脸!
“呵,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闹脾气!”段忘渊翻了个白眼,往震天弓上填了一支箭,只听“咻——”的一声,那木质箭靶中央就被射出了一个窟窿。
“姜炎琢有点儿本事,说把姐姐送回来便送回来。”他由衷地叹。
“还带着个球!”段卓远仍在气头上。
“噗……”段忘渊没忍住笑出声来,“王兄有时候还挺可爱。”
段卓远虚情假意地说:“不及王上可爱。”
段忘渊无奈地扶额,道:“有完没完啊!”
段卓远转过身子,拉长了脸。
“王淮马上就要打到家门了,你居然还有空生气!”段忘渊又射出一箭,“得罚。”
段卓远倔强说:“为了外甥,臣愿意受罚。”
“好,很好,当真是好极了。”段忘渊收起震天弓,小太监们躬身接过弓,“那便罚爱卿替孤处理朝政吧。”
段卓远双眸一滞,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果不其然——
“孤明日便启程北上。”段忘渊意气风发,“亲自挂帅出征。”
对方可是经验丰富骁勇善战的王淮!段卓远这哪能放心,立刻开口劝:“王上——”
段忘渊强硬地打断道:“读了那么多兵书,总得去实践一下。”
“不可啊!”段卓远跪地俯首,恳求,“王上乃我段氏独子,膝下无子嗣,万万不可一意孤行啊!”
段忘渊神色冷淡地看着他,内心毫无波澜。
两人陷入僵持。
一阵死寂过后,太监呈了一封密函上来。
段忘渊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打开信封,看到上面的内容,展颜一笑:“行了,南燕驻扎在乐陵的十万四方军由林百岭亲自挂帅,孤与他一同对抗王淮的十万大军,你可放心了?”
段卓远抬头,段忘渊把密函递了过去,看完后,段卓远蓦然一惊:“姜炎琢才登基几天,王位都没坐热,居然也要亲自带兵出征?”
段忘渊一哂:“你瞧瞧人家这魄力。”
有了一个不务正业的姜炎琢,段卓远自知无法从国家大事上劝动他,便决定剑走偏锋:“你跟他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段忘渊已然没有耐心了。
段卓远出其不意地打出一张感情牌:“你马上就要当舅舅了,能一样吗?”
段忘渊被他给气笑了:“可去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