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丰的十一月末,大雪整整落了一月,地面的积雪已至膝盖处,天意似乎要拖延战争的发生,今日,雪终于停了。
武庆城外,狼胥营。
一月的落雪打乱了冠军侯的筹谋,北丰战场给他上了一记实践课,决定战争走向的除了众志成城的士兵之外,还有天时与地利。
霍南道料到了有雨雪天气,但未曾想过会持续如此之久,一次次向武庆王借粮让这位年轻的冠军侯愈发羞愧,人员马匹的冻伤情况逐日增加,塞外北丰不是中原江国,战场天时之恶劣严重打击了霍南道北上杀虏的自信心。
记得冠军侯临行前,卫帅曾给他修过一封书信,劝他在江国多沉练几年再去塞外不迟,但霍南道气傲心高,凭借鹅水一战成名,正值风光劲头,想让狼胥军迅速达到与羽林军齐名的水平,一意孤行到塞北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帅帐内,霍南道召集了营中所有的将领,这些将领的年纪与冠军侯相仿,狼胥军最初组建是在鹅水城外。
当时霍南道受命攻打常国鹅水,鹅水守将顽固,霍南道久攻不下江国军队伤亡惨重,后来常国女帝又派了两路大军增援鹅水,眼看江国就要无功而返。
值此时,霍南道连夜返回家乡,也就是战场四十里后的霍江地界,第二日清晨募了八千霍江同乡共赴战场,死围鹅水城,打退常国两路援军,赢下了战事,狼胥军的雏形也便就此诞生,后来几经扩军有了如今的两万规模。
狼胥二字来源于江国古山名,也就是霍山霍江地界的古称,霍南道是狼胥山走出的唯一将领,也是江国史上最年轻的侯爷。
“侯爷!何时进军?”
狼胥人马勇冠三军,从不言退,霍南道手下将领入帐问的都是这句话。
“就今日!全军拔营去雪苍山!”
霍南道现在是骑虎难下,要是让如此气傲的他折兵回江国万般不可能,他倒要看看是戈狄人反应速度快,还是狼胥军的刀锋快。
“是!侯爷!”……………………
沁儿口关隘城。
羨鱼儿自落雪开始的这一月可算是玩疯了,每日清晨起身装上一袋糖豆,去西北营约上李开花与杜浊世二人,最后再叫上沈旌旗,四人各备一身弓马行头便出城冬猎。每次都骑行的极远,甚至有几次到达了雪苍山林,隔着两道雪沟便可看见戈狄巡逻军士,起初戈狄人还派大部队追击过四人,但羡幼轩每次距离把控的完美,在生死边缘疯狂试探,就为了一头窜入山林的老鹿。
这种心跳游戏可害苦了李开花,李某人身体刚痊愈不久,再加上是四人中唯一一个非地脉客,每次逃跑他都落在最后,甚至有两次马屁股都中了弓箭,羡家纨绔还时常嘲笑李庄客骑术不行,走位不得当。
今日,羡家纨绔又来了。
“李城主,杜书生可在?”
穿着一身鹿绒皮的羨鱼儿大摇大摆地走入营帐,李开花与杜浊世正在帐内用早膳。
“鹿腰子!好你个李开花竟敢吃独食!烤香了没?鱼儿来尝尝!”
羡幼轩与西北营的这两位已经厮混的熟悉,抄起碗筷便坐在帐内大快朵颐。
“羡军帅,要点脸皮吧!昨日分鹿时你说什么都不要内脏,今日又来李某帐中恰方便之食!可恨!”
李开花盛了一碗粥食放到羡鱼儿面前,口中的挖苦可不能少一句。
“小气之辈!来,给鱼儿加点糖,煮粥不甜怎么喝?”羡幼轩钟爱甜食,最喜糖豆,喝粥也不例外。
“尔等好了没有!三个男子如此墨迹!”帐外的沈旌旗等的枯燥开口催促道。
片刻后,三人走出营帐,田万禄早已将马匹拴在了营外,四人牵马出城继续冬日愉快的狩猎。
“羡军帅今日去何地呀?”
“当然是雪苍山,那里的鹿膘肥体壮堪称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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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李开花四人到了雪苍山两道沟。
“今日弃马上山入林如何?”
羡幼轩率先提住缰绳,翻身下马,将马儿拴在一旁的树上。
“羡军帅,这怕是太危险了吧!离了马儿被戈狄人逮到,想跑都不易啊!”
李开花暗骂了一声不长心的队友,尔等都有一身武艺傍身,李某全靠双腿啊!这冰天雪地的跑起来不就变成了活靶子。
“那你在此等候!就你一天事多!鱼儿还没有怪你跑得慢,上次都因为你跌进了雪窝,这才导致到手的鹿儿逃得无影无踪。”
羡幼轩口中责备着李开花,顺势取出麻绳拴在自己腰部,将另一头甩到了李开花脚下。在羡鱼儿眼中李某人什么都好,就是这身体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哼!李某偏要去!”
李开花迅速将麻绳拴在自己腰部,他可不想在这羡纨绔面前服输。
说罢四人穿林而上,花了三个时辰到达雪苍山高处,从高坡下望可以清晰看见山麓两道的戈狄军营。
“诸位低头,莫要惊了鹿儿!”
羡幼轩张弓搭箭,一矢入鹿身,鹿儿中箭飞速逃入林中,羡幼轩抬步便追,这可苦了麻绳另一头的李开花。
李某人还站在树下喘粗气,突然而来的拉扯力让他猝不及防,被迫跟着羡鱼儿追入山林,其间雪中藏的木桩石头全都招呼在李开花的身上。甚至口中都啃了几口落雪。
“羡鱼儿!李某要宰了你!”
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中,等到归来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羨鱼儿扛着鹿尸,李开花摇摇晃晃的跟在其后,口中不断埋怨羡幼轩的智障行为。
羡幼轩向杜浊世微微点头,随即大笑道:“收获颇丰,回沁儿口。”
四人结束了日常狩猎,返回了沁儿口………………
是夜三更。
李开花还在梦中酣睡,缓解今日白天的乏气,杜浊世快步走入帐内唤醒李开花。
“主公,该起了!”
李开花悠悠睁开双眼,望着帐外的黑天不解的问道:“书生,此时唤我作甚?”
“猎雄鹿!羡军帅的命令!”杜浊世胸有成竹的笑道。
“这羡鱼儿又搞什么鬼?”
李开花穿好衣服,洗漱了一把走出营帐,此时帐外一万人马高举火把整装待发,营外也可听见军队行军的声音。
“书生,这……”
羨鱼儿与杜浊世二人商议了些什么,三更半夜顶着寒风天气行军,就算不懂兵法的李开花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时候。
“请主公下令,进攻雪苍山。”
来北丰之前杜浊世立了军令状,李开花受他便宜行事之权,他可不能辜负庄客的一片苦心。
“好!全军进发雪苍山!”
本着对书生的信任,李开花毫不犹豫的下达了行军令,牛千儿与田万禄打头阵,领着人马向关隘城外急行军。
白日四人还在狩猎雄鹿,到了晚间全城举火夜行军,一个时辰整个沁儿口变成了空城,只留下城头几个老卒戍守,羡幼轩这次的动作来得凶猛………………
日头摸上山脉,阳光笼罩大地,李开花的一万人马已经到了雪苍山麓戈狄军营前方。
着眼望去联营成片,毡屋营房不见尽头,李开花第一次见如此磅礴的军营,整整十三万人,这是一个什么数字啊!两寒地界全境都没有这么多人,更何况这些都是茹毛饮血的草原幽骑,不惊叹才怪。
“书生,此景可称壮观否?”
李开花不由自主的叹声,手中的缰绳握紧了三分,这就像一个蛰伏的巨兽,可以吞食眼前的一切。
“主公放心,给小生二十年,小生必定让主公麾下立足百万雄兵,征战天下所向披靡!”
杜浊世经历过天下行走,见过世间最雄壮的部队,自然心中不如李开花那般震撼,这股从容也是他的资本。
“好!咱们一言为定!”
李开花此时还不敢想象百万雄兵是怎样的场面,不过每次所见之景对心灵的冲击会刻下深沉的烙印,见过才能征服,若是井底之蛙何谈逐鹿天下?
“请主公下令,进攻戈狄大营!”杜浊世言辞凿凿的说道。
“这有何难?牛光义听令,本帅命你…………,书生?正面进攻!一万乡兵打十三万草原幽骑?”
李开花立即从雄心壮志中恢复了过来,这问鼎中原也得有个过程啊!一万打十三万这不是送死吗?
“然也!请主公下命!”
这可是李开花全部的家底,他到北丰只想搂草打兔子,捞些偏门功劳,书生这上来第一仗就要断送李开花所有的人马。
是不是玩不起?有话请直说。杜浊世现在的眼中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哼!牛光义何在?”
“末将在!”
“军前叫阵!本帅倒要看看这十三万人是什么妖魔鬼怪!”
李开花从来没有玩不起这一说,一路下来都是拿命换出来的,书生要草原幽骑,李某便打!不过后果可要想清楚了,书生若是让李某灰溜溜的回去,这辈子你的日子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