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后生,若是得空,望在甲子之后再来探望老夫,老夫扫榻相迎。”
老者的声音还在蓝盏耳旁回转,眼前的春色路变幻了模样,突如其来的寒冷伴随着漫天飞雪,蓝盏又回到了雪苍山麓。
“老神……神仙!”
蓝盏被封存的七情六欲又回到了已身,此时方查入了仙家境,但眼前身后白茫茫的雪地无迹可寻,只留手间的三张古纸。
前所未有的身体轻盈,丹田气海充沛灵力,蓝盏虽然未曾学习武艺,但这体魄的变化可明显感受。
“少爷!您到哪儿去了?害得属下一番苦寻!”
黑衣人折返军营领了三百草原幽骑漫山遍野的寻找蓝盏,总算是寻到了踪迹。
“二叔!”
蓝盏满面欣喜的迎着黑衣人走去,每行一步,脚下雪水消退,且留下深深的足印。
“天权……大圆满!少爷您这是?”
黑衣人也是天权客,对于这境界十分熟悉,蓝盏周身充斥的白气便是天权的象征,只是蓝盏还不会自由收发罢了。
短短几个时辰,从凡俗飞跃天权,这等事情令人匪夷所思,可叹黑衣人四十多年修为竟成了儿戏。
“二叔!这山里住着神仙,刚才我身后有个小农院,叫……,嘶!叫什么来着?”
片刻间功夫,蓝盏已经忘记了有缘居,老神仙的面相越来越模糊,越发回忆越是空白,最后蓝盏都已经忘了有缘居这个地方。
“二叔,快些下山吧!两位大王还在等我入营。”蓝盏将手上的三张古纸收入袖中,小垫步向雪山下走去。
“好!”
黑衣人也不好向主上询问细则,领士卒同行下山,身后雪山的云雾渐消,几只走兽在雪地捕猎,一切如初并无异样………………
雪苍山北麓营,十三万塞北幽骑在此集结,昆邪与夷虞双王坐镇,联营雪山两道,声势浩大。
戈狄大汗罗世雄给双王下的命令是佯攻,做足气势震慑北丰州,让燕国皇帝抽调兵力固守北丰,这样他奇袭岑百州的计划便会轻松顺畅。
这看似是个安全的差事,不过没有什么油水,虽然罗世雄答应他们劫掠财粮后均平瓜分,但其余部落王贪婪手黑,那些摆在明面上的东西划分到双王手中也值不回此次出兵的代价,所以昆邪与夷虞也动了强攻北丰州的念头。
王帐内,两个身形高大的汉子相对而坐,腰间佩戴的金刀彰显无上身份,昆邪王年长少须发,夷虞王正直壮硕更显英武。
“夷虞,北丰的富庶自不必多说,但沁儿口可是羡问途修建的险关啊!只怕难以攻破。”
昆邪王的忧虑与当年亲眼所见有关,当时羡问途为了打通塞北商路壁垒,特地邀请过几位老部落王参观北丰城。昆邪王那时只是老部落王帐下的一员小将,随老部落王过沁儿口时见识到关城严防,细柳军威,至今心有余悸。
“哼!羡问途早已经死了!要是他还活着,本王正想领教一下他的手段!夷虞部落这些年的暮气都是这老家伙带来的!本王誓取北丰。”
壮志凌雄的夷虞王对羡问途老将的怨气由来已久,当时夷虞部落是戈狄七部最为强大的一支,商贸繁华,勇士辈出,有争夺汗王宝座的实力,但都怪这个狡诈的中原人,不知使用了什么手段将大量的夷虞商人留在了北丰,致使夷虞部落出现了不少叛逃人员,久而久之部落人员急剧下降,不复当年盛况,成了七部中最弱小的一支,夷虞王岂能不恨羡老帅!
“夷虞,你有雄心本王必定相助,但战火一起难免烧到相邻的云国地界,食狼的恶虎就盘在武庆城,本王可不想与之交手。”
昆邪王的心声代表了大多数塞北戈狄人,一想起那身血甲便让人不寒而栗,食月一族数百万人,塞北唯一可以与戈狄相抗衡的势力,就在十年前倒在了武庆城下,骨灰攘得无影无踪。
“此人不死,塞北无宁日。狼神为什么还不收了他的性命!”
夷虞王可以向燕国放任何狠话,但提起武庆城那人他立即没了气势,十一年的草原笼罩在黑底红龙旗下,汗王罗世雄的桌案上只摆燕国攻略图,七大部落王议谈侵略会自动忽视云国二字,这便是黑龙士的恐怖。
“要不派遣使臣与武庆城交涉,本王愿出三千只肥羊求个相安无事。”昆邪王无奈说道。
“这……战事未起先自损求全,昆邪你就这么怕吗?”
“那你防云国,本王率领部落死攻沁儿口。”
“哎!凑足五千给他送去,这么多的肥羊足以填住他的胃口!”
这看似可笑的举动蕴藏了多少无奈,怕并不可耻,无畏送死才是可笑。
“报!狼母的人来了!”士卒入帐说道。
“请他们进来!”
昆邪王早就接到了汗王的书信,蓝盏这小崽子他也不陌生。当初狼母带着他在各大部落中都住过一段时日,小崽子聪明懂得讨人欢喜,也深受各大部落王的喜爱。
蓝盏是狼母收养的孙子,这一点戈狄人共知,因为狼母是狼神的妻子,一生都不能与凡俗人通婚,所以蓝盏在狼母心中的分量足以引起各部落王的重视。
蓝盏今日经历了奇遇实力暴涨,不过控制欠佳,入帐便踏穿了王帐的毛绒毯。
“小蓝盏你要拆了本王的王帐吗?”昆邪王一脸笑意的打趣道。
“蓝盏拜见昆邪叔父,夷虞兄长!”蓝盏十三岁之后便入了中原,中原的礼法在这王帐中显得十分别扭。
“行了!草原狼要有气概,不要动不动屈身低头。”夷虞王看不惯这种繁文缛节,不耐烦地说道。
“兄长所言极是,这次小生入营想为戈狄尽一份力,但凭两位王上驱使。”
蓝盏本来想再次行礼,但强行忍了双手,站得笔直,穿了这么多年书生袍,想要片刻间改变着实很难,更何况是出自于杜以弼这个老书架的门庭。
昆邪王和夷虞王对视了一眼,不知该如何安插蓝盏,若是职位给的轻了会驳狼母的脸面,倘若给予重权又恐这年轻人管辖不住。罗世雄给他们塞了一个麻烦。
“哈哈哈!小蓝盏叔父倒有个差事,不知你可愿意前往?”昆邪王是狡猾的老狼,片刻间便有了主意。
“定当从命。”
蓝盏强行将双手负于后背,要改一改李藏主七八年戒尺打出来的书生教养。
“去武庆城当说客使臣!”
昆邪王这是要称一称蓝盏的斤两,一则蓝盏在中原长大,说话行事方便,二来蓝盏初出茅庐,正好将他架在火上烤一烤。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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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蓝盏一行带着五千只肥羊赶赴武庆城。
武庆城距雪苍山并不远,百十里的距离,蓝盏便看到了这座被誉为鲜血之城的食月汗王都。
这座城是云国北方最大的城池,修建成立不过十余载岁月,城墙的砖瓦来自燕国北丰,设计图纸也是北丰匠人的手艺。食月人与北丰匠倾尽了心血,最终却落在了云国人手中。
城墙外的黄沙地已经被白雪掩盖,整个城池披上了银装,由于云国军队是从南墙攻城,这北墙上则没有留下任何战争的痕迹。
没有箭矢印记,没有刀斧刮痕,更没有攻城器械留下的补建缺口,是塞北草原最干净的一面城墙,蒙天白凭借一杆旗帜在此墙外止戈十年。
蓝盏对这位武庆王既熟悉又陌生,当初他刚入弘立院第一年,弘立院除名的各国史学大家,文坛名宿汇聚论道台,与杜氏双老生进行过一场载入南国史册的辩论,题为:名帅榜首蒙天白。
那场辩论进行了三天,反对方与支持方人数持平,蒙天白的不世功绩与残暴成性是主要讨论话题。最终杜以弼引用前人话语堵住了悠悠之口。
“大丈夫生于乱世,当携三尺剑立不世之功。蒙天白可登顶天下名帅榜首。”
蓝盏还记得那日总教习李藏主亲自将蒙天白的生平记事放入天下榜的高塔,供后人观瞻敬仰。
“来者何人?”
武庆城北门大开,城外只立着两个守卒,一身黑色重甲,面上恶鬼铁具,手中持短戟,底气雄宏。
“戈狄使臣蓝盏!”
蓝盏手持狼尾杖,面色平和,不卑不亢。
“所为何事?”
使臣这个身份十分特殊,即便是最要紧的交战关头也不会伤其性命,因为他代表一国意志,一国脸面。
“求见武庆王,共商合事。”
蓝盏向前走了两步,将手中的礼单交给守卒。
“在此等候!”
守卒接过礼单向城内走去。
蓝盏立于寒风中,头顶的纶巾,身上的长袍随风飘扬,与后方那一队押羊戈狄人面色截然不同,那些人看见黑龙士便是瑟瑟发抖,蒙人屠的阴影笼罩在他们心头,这便是罗世雄放弃进攻云国的原因,饿狼在这些鬼面士眼前都化作了温顺的绵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