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上乾府城有座绝情山,山中住着一位绝色小和尚,容貌比平常女子都白皙,记得当初有个无知的樵夫在山间砍柴,忽闻面见恋绝情在山溪边挑水,远远的观望了一眼还以为是个美人尼姑,回到乡里后与人风传绝情禅师佛屋藏娇,后来这位樵夫便被人割去了舌头,第二日赤条条地悬在乡里槐树之下,再无一人敢论及此事。
今日绝情山上又生了热闹。
小佛堂桌面上盛着一碗清汤,汤水内落着三块儿豆腐,几根青菜叶漩在碗边,一碗热气腾腾的粗粮主食捧在手中。
这便是恋绝情三餐的色调,青灯古佛一日容易,一生便难。
“吱!”
院落柴门被缓缓推开,竹杖书笈落于院中石桌,书生拿起那放在墙边扫帚掸去身上的尘土,随之又取下脸上的风沙巾。
目藏星月,两道弯眉,些许胡渣更添男儿气,公子如玉气宇轩昂。
书生自顾走入小佛堂坐在恋绝情面前,二人这一阴一阳占了世间八分男儿相貌。
“快去取一双碗筷,饿了一路腹中饥渴。”
书生直接端起那清汤不顾任何礼节喝个痛快。
恋绝情无奈一笑起身去后厨再取碗筷添饭,等到他归来之时,书生已经抄起他的筷子把汤中的豆腐捞个干净。
“你现在做的这汤越来越没味道了,也不怕生了脖葫芦。”
书生指责恋绝情做的饭菜不香,口中所称的脖葫芦乃是南国的一种怪病,由于长期不食盐物,脖下会长个肉瘤一生无法根治,在南国北部缺盐州城十分常见。
“今年怎么轮到你了?弘立院的杜大少爷也要亲身天下行走吗?”
恋绝情对小时的玩伴也不做客气,不称僧侣,更不见公子。
“你都能从南国到燕国,我为何不成?”
这位书生名曰杜太平,是当代弘立院院主之子,千金惯养的富家少爷。
太平二字与祖师立心相对,源于一句圣言: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所见如何?”
恋绝情盘膝坐下,欲考校一番杜太平。
“战火烧身,岂有安民之土?三日前去了太谷州,府城内百姓十不存一,大月城下更是惨绝人寰,浮尸满城,累骨遍野,生灵涂炭,阴魂不散。如若无人引渡幽冥,时日一久只怕阴魂郁结生了变灾!”
地脉客超脱凡人,眼中所见的景象自然与凡俗不同,数万冤魂聚集一地,这种场面不生刹罗才怪。
“罪过,罪过!弘立院祖师不是传了正气引渡帖吗?”
恋绝情听到如此场面眼中也收了玩乐心,替苍生万民悲哀。
“写了一封,能力不够收不住!”
杜太平只是地脉圆满,那种数万冤魂飘荡的不毛地,就算弘立院院主亲至也束手无策。
“小僧随你去一趟,破下一年光景不信渡不了冤魂。”
恋绝情可是发过大宏愿,遇冤魂不引渡有违佛誓,一生也睡不安稳。
“且快饶了我吧!天下行走还未完成,于你在此地耗上一年父亲不落了我的皮才怪!放心吧!燕国起了战事,弘立院和宗政寺不会不管,天下的苦行僧与行走客藏得深着呢!那几派也不会袖手旁观,更何况这名义上都是破落户的事,大家分担一些起不了大乱。”
杜太平人间的事都还没有弄清楚,哪有时间去管冤魂。
“破落户?这万年书载中可还有他们的身影吗?早就消失在寻道路上了!你不去,小僧去!”
恋绝情对好友已经置了气,既然遇见此事,怎能视而不见,地脉客被世人尊敬的原因便是替凡俗解决这些不可知的麻烦。
“哎呀!早知道就不来你这讨饭吃,惹得一身腥,我且说好啦!只留一个月,其余的你想处理也好,寻他人清理也罢,与小生无关!做个和尚也会急眼!真是无妄之灾。”
杜太平埋怨了几句好友,狼吞虎咽的填饱肚子,从书笈上抱来竹卷整理这些时日的笔录,至于恋绝情则敲着木鱼做午间功课…………
“啪!”
柴门再次被推开,这次力道大了许多。
“小禅师,李某又来了。”
李开花交代好城内事宜便赶到了上乾府,与上次一般他又来寻这桥梁。
“李施主!”
恋绝情面上起了微笑,这有趣的人儿又寻上门来了。
“禅师有客?”
李开花在佛堂前停了步伐。
“一位好友,小僧与你介绍,此人名曰杜太平,南国第一才子。”
恋绝情话音未落,李开花脸上着实笑不起来,这便是南国第一才子,天下行会主君口中许诺的夫婿。
“小生杜太平,南国第一才子不敢当,未请教尊驾是?”杜太平在外人面前十分注重礼节,举手投足间可见高贵。
“寒川城,李开花!”
李某人对这位仁兄着实平淡,反观杜太平也收了礼节,他这半年来与瑶妹的书信中不止一次见过这个名字,气氛瞬时尴尬,分外眼红也不做虚。
“二位莫不是要拆了小僧的这佛堂!”
恋绝情心慧眼亮,这二人脸上的刀光剑影最起码已经过了七八个回合,再这样看下去说不一定就真动手了。
“咳!久仰大名。”李开花说道。
“咳!如雷贯耳。”杜太平答道。
“阁下好文学?”
“尊驾喜谋略?”
“小生不敢当!”
“鄙人也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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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两句李开花便败下阵来,出生农家的他哪有那么多文采雅量,美美的吃了一记文肓的亏,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二位平日里都是大度之人,今日怎么一见面就针锋相对?可否告知小僧这是为何?”
恋绝情实在想不通二人怎么会变成这般,按理说二人性情应该相投,怎么见面就做言语冲锋。
小和尚想不通自然是正常的,情敌见面不问候祖宗十八代都已经算客气,都是少年儿郎,情字面前哪有什么才子和城主。
“李施主,请坐!”
李开花毫不客气地占了主位,与杜太平直面相视。
论才情,呃!算了。
论相貌,哎!罢了罢了。
论武艺,李开花看了一眼恋绝情,这……要不改日再论!
“李施主,这次来上乾府有何要事?”恋绝情为了缓解气氛开口说道。
“嗯!李某此次前来是想让禅师再做一次桥,李某家底薄,不可能每次出手两三颗地脉石,禅师可愿帮忙?”
李开花领了话茬摆脱了这尴尬之境,心中也平复了不少怨气,毕竟此次是为正事而来。
“和尚可要小心了,某些人看似颜如玉,实则鬼迷心,做不得好朋友。”杜太平已全然忘了礼节,讽刺挖苦解解酸意。
“禅师你也要当心,某些人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做不得真朋友。”李开花自然不能落了下风,言语夹枪带棍还了回去。
“和尚莫要轻信他人,某些人仗着鬼才谋略,想要在你手中套得好处。”
“禅师莫要轻信他人,某些人仗着几分文采,想要在你这骗吃骗喝。”
“李城主,你为何学小生?”
“但凡我读过书,能让你如此嚣张!”
“这般要练练?”
“合了某家心意。”
李开花将螭龙剑扔在地上一拳打向杜太平的右脸。
“啪!”
一记重击,杜太平英俊的脸上起了几道红印。他自然不能示弱,一拳还了回去打在李开花的左脸上。
就这样南国第一才子和寒川城城主不顾任何斯文在绝情禅师的小佛堂上扭打在一起。
这纯属硬撑之间的较量,你一拳我一掌,你一脚我一腿。休说什么螭龙剑,莫说什么地脉大圆满。
直到半个时辰以后,二人从佛堂一直扭打到院落,恋绝情则专心致志的念着佛经不闻窗外事。
最后二人都打累了,心中的气闷也都消的差不多,同时起身返回小佛堂。
“二位今日怎像孩童一般,不知气消了没有?”恋绝情早就为二人备好了清茶,一脸笑意的问道。
“今日暂且放他一马。”杜太平掩着肿胀的右脸说道。
“哼!放你十马!”李开花捂着紫青的左脸回敬道。
“李施主,想要贫僧作桥,只要你随小僧去大月城一遭!”
恋绝情说回了正事,数万冤魂的确棘手,李开花的螭龙剑乃是强大助力,如若不用岂不可惜?
“好说!”李开花知道恋绝情与姚冶之交情非浅,帮他等于是在帮自己。
“不过二位在路上可不要耍了小孩儿脾气!”恋绝情摇头笑道。
“什么?书生也要去,李某不去了!”李开花摇头说道。
“这庄客要去,小生也不去!”杜太平说道。
“嗯?李施主你的事情不办了吗?”
“禅师你……好!书生,这事儿咱俩没完!”李开花不得已答应了下来。
“你也要违背誓言吗?”
“哼!小生会怕他!下次让他一手一脚也能打到他跪地求饶!”
三人这奇异的组合便就达成了,一心向善的佛家禅师,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才子书生,平日里沉着谋划的边城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