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右平府城外。
鼻青脸肿的刘经腹送李开花二人出城,此次李开花除了恭贺刘麻儿大婚之外还要去一趟太谷州,与宝二郎立个协定,以免日后生乱。
“麻儿,回吧!弟妹还等着呢!”
“花哥儿万事小心,若有异动来一份飞书,麻儿必定来援。”
李开花点了点头与明玉辰驾马而去,虽说揽月寨失了一位大将,但兄弟有个好归宿,李开花也乐得欢喜………………
二人驾马飞驰在官道上,一直到了傍晚才停了行程,找了半天寻得一所破庙作为今夜落脚处。
明玉辰点了篝火,架锅煮些吃食,而李开花则默默地看着火苗,心中又在计较着某些事情。
“三哥,寨中走了麻儿,日后何人带兵啊!”
李开花知道与右平州联姻在长远看是一件好事,但眼下揽月寨处于微末,任何事都要从细,不可没了基石。
“牛千儿如何?”明玉辰提了一人。
“恶习难改,不堪重任!”李开花摇头说道。
“要不明某试试!”明玉辰试探性的说道。
“那就三哥管!我信得过三哥!”李开花思考了片刻说道。
“多谢大当家,不过明某精力有限,日后采办购置,与宝二郎交易之事就交给李宏吧!”
明玉辰也知道进退,全寨事务不可集中在他一人身上,这时间长了难免生出嫌隙。
“李宏年轻了吧!他还要在张之敬手底下学两年!”李开花淡淡的说道。
“张之敬也不过是马夫出身,虽有些处理内务的才能,但也谈不上一把好手,让李宏历练一下也无妨。”
“那好吧!先试一月!”
李开花很喜欢和明玉辰这样的聪明人交谈,话不多说点醒一句便够了。
“当当当!”
二人商议之际,破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何人?”明玉辰问道。
“行脚商客!天色已晚,不知可行个方便?”门外之人说道。
“都是苦人儿,诸位请进吧!”李开花高声喊了一句,示意明玉辰取了顶在门口的柱子。
破庙门开,门外站着五六位穿着简朴的大汉,这些汉子腰间都配了刀,而且个个威武雄壮。
“打扰了!”
一声客气,几个大汉分分侧立跨刀,动作整齐划一,中间走来二人。
为首者,乃一位文质彬彬的清癯男子,几缕胡须加上一双眯缝眼,走路一瘸一拐却有种难以言喻的霸道气度。
身后之人则看起来平平无奇,像是个窜山的农家汉子,皮肤黝黑,木讷眼神。
“这位先生不必客气,请坐!”
李开花抱以善意,让开了位置供几人坐下。但木讷的男子轻轻挥手,示意那些大汉在门外守候。
“嗯?这好像是上乾州的胡林草吧!”清癯男子嗅觉灵敏,闻出了胡林草的味道。
“正是,胡林草加些干肉!先生要不尝尝?”李开花从小鼎中舀了一勺递给清癯男子。
男子倒也不客气,美美的喝了一口感叹道:“好久没有尝过这种味道了!真是让人怀念啊!”
“先生不是燕国人?”胡林草这种东西在燕国遍地都是,寻常百姓家也会自备一些,清癯男子如此说话的确不像燕国人。
“南边儿来的,做些盐块的生意。足下这是要去何处?”
清癯男子从怀中取出一块织锦擦了擦嘴角,看似是个有钱的商贾。
“太谷州!”李开花回答道。
“哦!你我是同行啊!老夫也要去太谷州,不过听闻那边闹了旱灾,难民攻占了府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清癯男子说话时直视着李开花的双目,眼神锋利如刀从不做躲闪,有股子光明磊落的气度。
“嗯!的确如此。”
李开花毕竟还年轻,所有的老城府都是刻意为出来的,与这中年人尚有不小的差距。
“那足下就要多加小心了!难民猛于虎啊!这是很多年的教训了!”清癯男子感叹了一声。
“也不尽然!若是都有衣食,何人又愿舍了太平日子!”
这些道理都是李开花的经验之谈,那些难民也不是洪水猛兽,只要有了活命的东西,没人会聚众闹事。
“足下小小年纪已经明白了如此道理,真是了不起呀!很多人活一辈子都看不透民如水的道理。”
清癯男子很少赞予他人,但李开花便得到了清癯男子的肯定。
“还是先生懂得多,李某只不过是亲身体会罢了!”李开花摇头笑道。
“年轻人要有傲骨,过于谦虚会磨了锋刃,一辈子都难出头!老夫见过很多有志的年少郎,爱才惜才所以说话有些啰嗦,足下见谅。”
清癯男子颇有古之长者风范,教诲之言,做人道理从他口中说出来是那么自然。
“先生,若是知道李某的身份便不会这般说了!有志青年四个字和李某连不上关系。”
李开花在清癯男子的教导声中想起了某个小和尚,也许把他们二人拉在一起会扯出说不尽的大道理。
“哦!那不妨让老夫猜一下足下的身份,全当无聊解闷!”清癯男子笑道。
“先生,请讲!”
“那我就从你身旁之人做个猜测,此人步伐沉稳,腰马有力是个习武客。”
“这有何难?三哥与我都配了刀剑,这江湖行走怎么能没了保命手段。”
“莫急!老夫还未说完。此人眼神内敛,颈肩悬痕经历过生死,加之左手虎口有明显的刀茧,而自入门使此人一直用右手做活计,不是左手刀客,说明他为人心机深沉,有几分谋略。最后再加上与足下的关系,老夫初步断定足下是某位节度使手下的将官或绿林山寨的头目。”
清癯男子确信不疑的说着二人身份,其中忽略了诸多细节,但判断便是如此准确。
“你认识我?”
李开花心头一惊,这中年男子凭着几句前言不搭后语的推断辨认出了自己的身份,着实让人恐惧。
“萍水相逢,足下何必认真?几句玩笑话而已。”清癯男子微笑抬手制止了身后木讷男子的行动。
“先生真有本事!那先生至太谷州又是作何?”
李开花此时也不得不佩服此人目光的毒辣。
“生意人走的就是四方天下,当然也想去祭奠一位老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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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
清癯男子起的很早,坐在庙外的石阶上看着周围的风景一直等到李开花二人出了庙门。
“先生,怎么还未离去?”李开花现在有些害怕这一眼洞穿人心的清癯男子。
“老夫正在等足下,想要与足下结伴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清癯男子似乎很看好李开花,也着实真的爱才。
“这就不必了吧!太谷州府那么大,我与先生恐怕不是同地。”
李开花早知道昨晚就不高谈阔论了,现在惹上麻烦人物难以抽身。
“你这小子,我家公……老爷与你同行算是你的福气,你怎还推三阻四?”木讷男人不悦的说道。
“那好吧!先生请!”
李开花也不好拒绝这满脸笑意的清癯男子,只能让他一道同行。
一路之上,清癯男子似乎十分无趣,有事无事便要和李开花聊上几句,以解旅途的烦闷………………
太谷州,大冯城地界!
“先生,一路相交甚是开心,那李某便告辞了。”
“请!”
清癯男子一路目送李开花离去。
“公爷,您为何会对此人如此客气?”木讷男子问道。
“一句话的共鸣,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走吧!”
清癯男子牵着马儿一瘸一拐的走在前方,木讷男子知道公爷脾气也便就不再多问。
“阿政,过了这大冯城就该到乱石山了吧!好多年喽!本将都快忘了。”清癯男子发觉自己真的是老了,变得越来越多愁善感。
“是!公爷!”
阿政的年龄与公爷相仿,当年乱石山之战他也在场,三万忠魂埋骨他乡,过了这么多年早已无人问津,只有公爷每年会来祭拜一番。
“今年也准备两杯酒,一杯敬死去的兄弟,一杯敬给羡问途!”
“一袭白袍裹忠魂,
江山万户避长缨!
来日马放南山外,
衣锦还乡做良人。”
这是一句俗语,也是东海白袍军的军誓。
清癯男子便是东海国城襄公爷沈红英,在国公爷一生的征战之中唯有水淹乱石山折了戟,羨问途这个名字鞭策了沈红英一世。
“给本将续上一盏,到乱石山的路还长着呢!羡老将军,败军之将又来看你了!不过今年之后沈红英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走在乱石山之上。不知这燕国还有没有羡问途这般的将领!”
沈公爷一生的战绩早已超越了逝去的羡问途老将军,但他还是渴求一位这样的将军与他对垒,人不怕老,怕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