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大都,皇宫照阳殿。
御医恭身立于锦丝红纱榻前,唐武陵则靠坐在软帐中诉说着身体抱恙。
“朕连日来觉得身体困乏,食欲不振,每有呕吐之状,你且诊脉吧!”
“是,陛下!”
三条金线从帐中拉出,御医斜坐于软凳之上,一手触金线,一手抚胡须,闭目沉吟片刻得出了答案。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御医双膝跪地连声道喜。
“有了?”
软帐中的唐武陵显得格外平静,隔着红纱没人可以看清她的面容。
“是,陛下已有一月身孕,这是百官之喜,万民之喜。”御医神色激动的说道。
“嗯!开安胎药吧!另外朕还需要做什么?”唐武陵慵懒的问道。
“龙凤初生,最需静养,请陛下注意休息,莫要操劳过度。除此之外交给微臣即可!”御医信誓旦旦的说道。
“嗯!爱卿且退下吧!”
“微臣告退!”
御医躬身退出宫门,唐武陵轻轻抚摸着腹部,闭目沉思国策。
“来人,去了尘宫传护国法师,再将耿帅与卜师唤来!”…………
半日后,殿内多了三人。
“诸位,朕有孕了!”唐武陵淡淡的对三人说道。
崔经旋一听面露喜色,大步走到红帐前。
“手!”
唐武陵乖乖伸出右手让崔经旋再次把脉,片刻后崔经旋向二人点头确认,自己要当爷爷了。
“多喝水,忌咸辣口,不要下地走动,养胎固神最为关键。”崔经旋细心叮嘱着女儿,这可是常皇室第一位皇子。
“没那么紧要!御医说五月内朕依旧可以处理政事。”唐武陵心系江山社稷,谁让她是女帝呢。
“哪个太医说的!是非不明,胡搅蛮缠。”崔经旋向来是闲云脾气,唯独此事上他绝不会退让半步,女儿的身体最为紧要。
“陛下,还是静养吧!常国有老臣呐!”关于龙嗣之事万般不可大意,耿立佥开口劝道。
“的确,请陛下三思。”唐武陵已经取消了明年的后宫大选,卜迁仁担心女帝深陷情网,不愿再择后妃,那这个子嗣可就是金贵嫡长,常国上下马虎不得。
“两位爱卿所言极是,那就由崔国师暂代朝政,二位从中协理,巩固我朝新政。”唐武陵选择了妥协,事关常国后延皇脉,她也怕对不起祖宗,更怕对不住李某人。
“贫道愿领此职。”当初先帝驾崩之时,崔经旋以太后之位辅佐过两年朝政,如今也算轻车熟路。
“臣等领命!”耿卜二人同声应道。
“哦!官营造最近新设计的投石机已经可以用于战场,此外朕与南阳王书信定约,只要不入叶州,他不会插手鹅水之事,卜师可要抓紧夺回失地。还有岳州水域横链桥已经架设完成,奇袭邓州之事也不可再拖延,以免被南国发现端倪,最后匈真也不得不防,耿星河可去……”
“安心休息吧!贫道会处理的。”崔经旋打断了女儿的叮嘱,带着二人出了大殿。殿中只留下唐婉儿无奈的苦笑:父亲可真是殷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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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乾州,节度使府。
明玉辰将半年的内政情况逐一禀报给李开花,由于天下行会的封锁,上乾一地的商人多数逃往他地,整个州府经济呈现萧条之势,百姓的怨念也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经济崩塌,何谈出兵讨贼?
“看看!这就是你爹干的好事!”李开花在政务上尚有心得,但对于处理商户经济之类的事一窍不通,所以他唤来赫连玉瑶从旁协助。
“哼!这可怪不得旁人,上乾州本来都是浮动商,没有长足的利益根本留不住这些贪财客,就算没有我爹的推波助澜,日后商户的形势也会演变成今日这般!”
赫连玉瑶从小跟着赫连大宝学习商业理财,对于经济走向十分敏感,这也算是她的一技之长。
“哼!推波助澜!差点要了李某的亲命!”李开花与赫连玉瑶现在都特意回避宗杰之事,玩笑话可以开,但决不能扯到逝去之人的身上。
“小铁匠,你吼那么大声干嘛?我耳朵又不聋,大不了我帮你喽!”赫连玉瑶见有外人在场,也不好指责李开花,从侧面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如何帮啊?”李开花正襟危坐的问道。
“很简单啦!天下行会想要控制一个地方的商户使用的手段名曰:造新贵,顾名思义选择当地名望较高的商户进行收买拉拢,再以财力辅助让此家商户作为该地领路羊,之后一切便可水到渠成。”赫连玉瑶阐述的是一个简单的引导力,让部分人尝到甜头,驱使其他人眼红,重金之下都是商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造新贵!嘶?三哥我记得寒江城有这样一位值得扶持之人,他叫什么来着?”李开花这几年看的奏报少说也有数千份,一时间想不起那人的姓名。
“大当家说的是杨功甫吧!”明玉辰心领神会的说道。
“对!就是这人。当初唯他一人没有向州府讨要损失吧!”李开花点头笑道。
“嗯!此人确实是另一股清流,商品家当全被疫民抢了,却自力更生,白手再起。”明玉辰给了颇高的评价。
“那就他了!你是我便去寒江一趟让他与上乾官府做买卖,养他!李某就不信养不出一个商户世家!”…………
次日,李开花带着赫连玉瑶清晨出发,傍晚时分到达寒江城。
如今寒川被毁,寒江城内蓝盏主政,牛千儿戍防,至于田万禄则领兵留在月牙集。
城门外,李开花刚至,几位守城卒已经迎了上来。
“大当家,今日得空啊!”
“我老爹甚是想你呀!还时常念起你呢!”
“俺也一样。”
牛千儿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虽然自身习气不佳,但对揽月匪那可是顶级的庇护,只要当年在揽月寨待过的人,牛光义都会赏一口饭吃。
“小九,笨柱子,林瞎子!”
李开花对这些人记得清清楚楚,不为别的,就为了当初扶助的情谊。
“大当家,今日可吃酒啊!”
“那天我可没喝好,光顾着吃肉了。”
李开花爽朗大笑道:“好!晚间上城主府,我们兄弟聚聚!不过可不能灌酒,点到为止。”
李开花的官是越做越大了,手下人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唯独这些揽月匪率性真情,让李开花忆起当初的岁月。
说罢,二人入城,寻到了杨功甫的店铺。
整条街道上,大多数商户已经关门歇业,只有这杨家米铺门庭大敞,接待来往买卖客。
李开花二人入店,杨家娘子正在铺面内忙活,左侧脸上由于热花病留下了伤疤,不过并不影响她贤惠大方的气质。
“二位客官,买米呀!”
杨家米铺并不大,在西南角处供奉着一个长生牌位,上面写着“袁舟山”三个字,台案上的香火从未断过,时时祈祷保佑恩人长寿。
话说当初的杨家东坊米铺可是城内数一数二的大户,由于热花瘟疫的传染,导致城内疫民打砸抢烧,疫情过后商户们纷纷要求李开花赔偿损失,唯独杨功甫一副义胆,自家走街串巷积累资金,再开杨氏米铺,可谓是商人中的仁人君子。
“大嫂!这生意未免有些萧条啊!为何不去别城开店。”李开花抓了一把粗米笑道。
“客官说笑了!杨家米铺根在寒江城,当初节度使大人对寒江城施以援手,派来袁大夫整治疫病,小妇人这条性命就是袁大夫救的。夫君常说生意可以重做,但人不能忘本啊!”杨家娘子谈起夫君杨功甫满脸是幸福感,当初夫君的不离不弃让她感动一生。
“小铁匠,瞧瞧人家!再看看你。”赫连玉瑶十分羡慕这种相濡以沫的感觉。
“李某怎么了?十年以后你会笑的比她更开心!”
“那你可要记住喽!”
李开花微微点头,又对杨家娘子说道:“杨功甫可在家中?”
“客官若是不买米,请移步他处。”杨家娘子一脸谨慎的说道。
“杨夫人莫怕,李某是上乾节度使,此次前来与杨兄有要事商议。”李开花挑明身份说道。
“李大人?”
“正是在下!”
“夫君,李大人来寻!”杨家娘子跌跌撞撞的跑入内院。
片刻后,一身青衫的杨功甫走下铺面,带着娘子落膝跪拜:“节度使大人莫怪,我家娘子不识世面,怠慢了贵官。”
“杨兄快快请起!此次李某前来想让杨兄做这上乾商户的领头人,不知杨兄意下如何?”李开花扶起杨功甫夫妇笑道。
“大人的意思是……”杨功甫眼中泛着精光,多年商人的经验告诉他自己的大财运来了,蒙荫子孙的功业也来了。
于是乎,赫连玉瑶与杨功甫开始商议官民合作的细节,一直到了半夜李开花二人才返回城主府。
此时城主府内高朋满座,静待主事人,酒这东西永远不嫌多,有些上不了台面的话在酒桌上都能变成情义,寒江城主府顿时热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