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初秋雾,朗风启。
驿馆内的李开花早早便已起身,按照常国的官场规矩,书写文请递入常皇宫,等待女帝的召见。
一直等到午后也不见有人来传召,按理说,常国女帝若不想见他们,派人打发便是。
“和尚,这女帝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李开花穿着燕国官服坐了一早上,难免心生急躁。
“帝王心思,非常人可揣度,主上莫急。”徐姚也加了一件红袈裟,端坐佛家宝相。
“这谁设计的燕国官服,捆的人周身难受。”李开花扯了扯脖领说道。
“节度使大人!”
庭院外传来喊声,礼部左侍郎菅青又来了。
“菅大人,陛下是否召见我等?”李开花起身行礼道。
“着实不凑巧,陛下今日国事繁忙,令下官陪节度使大人去游玩一番都城,尽地主之谊。”
“陛下真乃仁善之君,菅大人稍等,李某去换身衣服。”
李开花以节度使身份住进驿馆,归属于官家邦交,获得觐见女帝的机会,同时也就限制了自由,没有女帝的允准他们可离不了常国。
片刻后,李开花换上了平常衣物,在菅青的引领下到了街道处,三人一路游览了七八个景致,菅青的介绍也额外仔细认真,最后三人到达了一处寺庙。
这寺庙门前台阶至少有三五百层,寺内香火鼎盛,来往百姓络绎不绝。
“节度使大人,此地是元礼佛,洛都最有名的姻缘寺庙,不少青年男女都来此地求签解缘,听说十分灵验,二位请!”菅青今日最终的目的地就是元礼佛,谭尚书再三叮嘱一定要将二人带入寺庙。
夕阳西下,晚钟暮声。
李开花这半日寸步未停,感觉周身困乏,再看见这高耸的台阶有些心生退意,于是说道:“菅大人,不如今日就此作罢,明日再观如何?”
菅青这一听还了得,前面那么多景致都是陪衬,这元礼寺才是此行的重中之重,放眼过去来往的近千位男女信徒都是大内甲士乔装打扮,更何况寺内还有一位真佛,花了如此代价布置的“偶遇”岂能容李某人拒绝。
“节度使大人,这寺庙属洛都一绝,既然到这了,不妨观了再走!”菅青语气还不敢太过强硬,生怕演砸了这场戏折。
“主上,菅大人盛情难却,观一番也无妨。”
徐姚使了一手推波助澜,他可是和尚庙出身,哪些是信徒他一眼便知,如此好戏怎么能半途而废?
“也罢!菅大人请!”
李开花客随主便,不能坏了这左侍郎的情分,毕竟这是常国地盘。
“节度使大人请!”
菅青心里全是冷汗,刚才可真是生死之境啊!今日若是真佛不高兴,杀头的可不止她一个。禅师的一句话真是普度众生。
三人登上了台阶,佛门前一位老和尚正在清扫落叶,菅青看见这老秃驴想笑又不敢笑,被老和尚的侧目余光瞪了回去。
“阿弥陀佛,三位施主,是求签,还是敬佛?”老和尚主动上前搭话。
“有何区别?”李开花随口应付道。
“求签向左,可去祈愿树下。敬佛向右,便是大雄宝殿。”老和尚帮李开花规划路线,谨防出了差错。
“敬佛吧!”
李开花对他人指点姻缘并无兴趣,踏步上了右方台阶。
“主上,小僧去问问姻缘,劳烦菅大人引路。”徐姚向老和尚报以善意微笑,向左侧小路而去。
老和尚看着徐姚的背影,眼中生了忌惮道:“恋绝情和尚精通相面之术,只怕他已知道陛下的身份。”
“咯咯咯!尚书大人也太过认真了吧!竟然舍弃了七十年的长发,下官佩服!”菅青看着二人远去,忍不住的发出笑声。
“你懂什么?你以为这一切是做给李开花看的吗?这是做给陛下看的,头发没了可以再长,圣心失了用何弥补?”谭隶教导菅青为人做官的道理。
“尚书大人那下官现在还需要跟着绝情和尚吗?若李开花已知陛下身份岂不是一场闹剧?陛下失了龙颜会不会责怪我等?”菅青问道。
“这便是绝情和尚的高明之处,他既然如此配合,想必李开花尚不知陛下身份。”
“尚书大人,李节度使会不会成为皇后?”菅青也是女儿身,少不了八卦心思。
“慎言慎行!”
“李节度使真是鸿运啊!”
“那当然,一国之主是何等身份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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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雄宝殿近在眼前,说起这姻缘二字,李开花首先想到的就是天下行会的少主君赫连玉瑶,二者初识于揽月寨,双方情谊自不必多说,李某人此行的最终目的就是抢压寨夫人,但何奈上天戏弄,地底穹顶成就了一段露水姻缘,宝蓝公子的模样在李某人心中挥之不去,不知是情,还是欲,也许二者都有之。
按理说,因缘寺的大雄宝殿信徒香客定不会少,但今日台阶往上只有李开花一人,到了佛寺正殿门前,这弄人的命运又来了。
自殿外向内望,一尊高达四丈的镀金佛像散发着淡淡光辉,佛像下的香案两侧有数排燃烧的红烛,佛前放着三个蒲团,中心处跪着一个人影。
一身宝蓝锦服,头系精致玉簪,静候昨日旧人。何等熟悉的服饰,何等熟悉的身段。
李开花站在佛殿门前恍然大悟,看来今日的安排太过于刻意了。
唐婉儿跪了已经有半个多时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心中立即慌乱起来,堂堂的常国女帝也有小女子的一面。
他到底是进还是不进?他在等什么?要朕回头吗?那朕是笑还是不笑?是老友重逢的爽朗大笑,还是半遮面的羞涩浅笑?
乱!一个字,真是乱!常国女帝心慌了,别样的心胸憋闷。处理那些贪腐巨案,听闻敌国来犯的情报都没有这般难受。
“踏踏踏!”
李开花径直走到唐婉儿身后,那股浓郁的牡丹香味沁入鼻尖,这一次知道宝蓝公子是女儿身的李某人有了别样的冲动,苍云眼也换做了对美的欣赏。
“刷!”
李开花斜坐在唐婉儿身旁的蒲团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佳人,嘴角的笑意趋于邪性。
唐婉儿跪在佛前,迅速闭紧双目,可以看见睫毛间的颤抖,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粗俗的地痞无赖。
李开花微微抬起右手,观了一眼掌心处,随即反擒住唐婉儿的柔荑,一把将其带入怀中,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放……开……我!”
唐婉儿坐在李开花的右腿处奋力挣扎,想要摆脱李开花的怀抱。
“你……这个地痞,无赖,流氓,匪徒。”
唐婉儿设想过无数的再见场景,但那些温婉佳公子,谦谦如玉郎都是幻想中的存在,这无赖就不会说一句依稀动心的情话。
“你到底是何人?今日这么大的排场,礼部左侍郎都能供你驱使,莫不是常国女帝陛下?”
李开花口中虽然开着玩笑,但并没有将唐婉儿联想到女帝本人身上,因为这太过于荒诞,不切实际。
“你若不会好好说话,那我便走了!”
事实就是这么离奇,二十五岁的常国女帝第一次微服私巡就遇上了李某人,而且还失了贞洁。
“我就是在好好说话呀!来!先叫一声花郎让我听听!”
李开花平日里看起来是严肃正直,私底下也躲不过这儿女情长,现在他想的是如何将唐婉儿带出常国,领到李家府上。
“不叫!你以为我是那**吗?”
唐婉儿誓死不从,这种羞耻的称呼怎么说的出口?
“那可别怪花郎动手喽!”
李开花压向红唇,在这姻缘寺的大雄宝殿,在佛前一吻定情。唐婉儿奋力捶打着李某人的胸口,时而极力推搡,但终于还是选择抱住李某人的脖颈…………
祈愿树下,晚风送凉。
红衣袈裟的徐姚望着手中所得的竹签,签上写了两个字“上上”。
“嘶!”
小白蛇看见了新奇物迅速蹿出徐姚的袖口,盘绕在竹签之上。
徐姚会心一笑将解签客给的锦囊挂在了祈愿树枝之上,抬头仰望满树枝的祈愿红锦囊在风中摇曳。
“师父常说,情爱之初,躲不过欲望二字,花前月下海誓山盟是果,那因又是什么呢?”徐姚口中呢喃道。
风给不了徐姚答案,或者说没人给得了恋绝情答案,这一切都得让他自己去寻,也许有一日和尚经历过,就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果。
“啪!”
小白蛇不小心缠断了徐姚手中的上上签,引来和尚的注目,小白蛇自知做了错事,迅速攀回徐姚的袖口。
徐姚摇头一笑,盘坐在树下颂唱佛家经文,小白蛇静静的趴在徐姚的肩头听着佛说。纯白的躯体又略微壮大了一圈,再有几日徐姚的袖口就装不下小白蛇了。
“当!”
寺庙的晚钟再次响起,一切归于平静,世间有很多事情说不清楚,但李家确有这个光荣传统,无论是李四和顾傲霜,还是李随缘与顾青莲,都是这样走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