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夏,天热有鸣蝉,人心浮躁。
刘经腹这几日寸步不离的陪着娘子,樊似锦的妊娠期过了九月余,随时有可能产子。
樊似锦第一胎的情况与其他孕妇稍有差别,毕竟樊似锦已三十有二,过了最佳的生育年龄,所以刘经腹万般小心,从细从微不想出一点差池。
房间内,刘经腹打了一盆热水为娘子擦拭手脚,征北将军手中力道格外轻柔,时不时还抬头寻问娘子的感受。
“娘子,水温热不热呀!为君手可重,若是疼的话就告诉为夫。”
樊似锦静静的看着忙碌的夫君,心底的暖泉涌向全身,这种感动让她四肢微麻。
“听衍嗣说你主动辞了右平军帅之职!你怎么这么糊涂,我的身体我知道,根本不需要如此精心!”樊似锦口上嘴这么说,但眼中掩盖不了幸福的洋溢。
“一个破军帅抵不上娘子的万分之一,衍嗣爱权柄给他便是,省的他一天到晚在为夫耳中旁敲侧击。”
刘经腹对权力没有那么深的执着,在他看来一家人不分彼此,弟弟想要便拿去,刘麻儿还落个清闲,好好照顾娘子才是正事。
“夫君,辛苦了!”
樊似锦很少叫刘经腹为夫君,因为她感觉这个称呼十分肉麻,但今日却是脱口而出。
“娘子何必如此客气?这都是为夫该做的,等娘子诞下刘家麒麟儿,在养好身体,为夫愿为娘子马前卒,一生只做娘子的副将!”
堂堂的征北将军能说出这样的话语,可想而知对樊似锦用情至深。
“不知羞!还麒麟儿!!我以后再也不会上沙场了!”
心已属君,难属沙场。樊似锦将最好的年华留给了军营,余生便留给夫君吧!相夫教子也许还不错,匆匆岁月不曾薄我。
“娘子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刘家没这么多规矩。”
“不,是我愿意。”………………
三日后,清晨。
樊似锦起身食了一碗米粥,腹部疼痛加剧,产子期来了。
刘经腹早就请了一位稳婆在樊府长住,如今热水,布匹,剪刀等一应俱全,他只能在门外焦急的等待。
“啊!”
樊似锦撕心裂肺的声音从房中传出,刘经腹几次向内跳望,全身出的汗水不比接生婆少。
“啊!”
“娘作甚!怎么这么慢!”
刘经腹还在门前踱步,期许时间走得快些,让娘子少受些疼痛。
“嗖!”
一支冷箭从外侧墙上射出,定在刘经腹身侧的梁柱上,上百位黑衣士跳入院落,樊衍嗣终于动手了。
这些黑衣都是樊衍嗣花重金购买的死士,今日节度使大人要将姐姐与姐夫二人围杀在这院落之内,以绝后患。
刘经腹望向这些黑衣死士,脸上的表情变得阴沉而愤怒,此时他已经明白了一切,朝着院外大声咒骂道:“樊衍嗣你这个直娘贼,老子好心好意的待你!你这畜生怎么分不来好坏?他娘的,一个破节度使有什么好争的!”
刘经腹的骂声并没有得到回应,樊衍嗣铁了心的要杀人,怎么会出面相见!
“踏踏踏!”
一位黑衣客已经持刀冲到了刘经腹身前,大刀竖劈直取刘经腹的性命。
刘经腹可是身经大战的将领,左肩斜冲错过刀刃,狠狠的撞在来人的胸膛上。
“卡!”
只听一声骨响,刘经腹顺势夺过此人手中之刀,一刀上撩斩开了死士的头颅,结果了其性命。
若放在平时,刘经腹对上这一百多人已经想的是如何逃跑。但今日情况不同,他无法后退半步,唯有尽数斩杀这群黑衣客,才能保住妻儿。
“你们这帮杂碎,来啊!本将岂会怕尔等。”
说话间,刘麻儿的脚下已经倒了四五具尸体。
死士,是六国极为特殊的职业,多数是家境贫寒者签署卖身契,后经严格训练选拔卖给雇主,这些人都是鲜血灌出来的,自然也不会畏惧刘经腹的气势。
“刷!”
刘经腹左右两路同时奔出四位死士,二人跃起攻头部,另外两个人低腰取下盘,可谓杀招。
刘经腹迅速向后撤退数步,瞬间掷出手中刀刃击中跃起的一人胸膛,随即双边高抬腿蹬飞弓腰的二人,右手再次缠住最后那人的后背,一个重重的上顶膝将那人击落。一套破解连招,干脆熟练。
刘经腹再次捡起朴刀冲向这些黑衣死士,征北将军行军打仗就爱当先锋,一彪人马经常杀入敌人的重围之下,一鼓作气乃兵法常胜策。
院中的拼杀还在继续,院外的樊衍嗣根本不敢探头向内看一眼,决策是他做的,但他依旧无法直视樊似锦,叫了这么多年阿姐心中尚存愧疚,人性就是这么奇怪,每一次作恶时都会感到内疚,但偏偏却要去做。
“杀,让他们全部上!院内不留一个活人。”樊衍嗣决然的下达命令。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整个院落变得寂静,喊杀声停止了,也不见一位死士走出院落。
樊衍嗣此时也急了,身旁再无可用之人,院外只剩下他一人以及手中的宝剑。
“刃!”
樊衍嗣抽出手中宝剑,缓缓向院内走去,在他看来这上百死士足以斩杀刘经腹夫妇,也许一切都已经结果了。
“嘶!”
樊衍嗣入院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哪里还是樊家后院,这分明是血肉修罗场。
整个院落被血液清洗,庭院中心堆积着一个尸身小山,而刘经腹坐在那尸山上,身上插了六柄刀刃,似乎已经绝了气息。
这刘麻儿真是恐怖啊!樊衍嗣砸了十万两买的死士全数都被他斩杀,所有的人都没有跨上房前台阶,这么说来樊似锦还活着。
“哇!”
一声婴孩儿的啼哭从房内传来,他父亲用血肉之躯御敌于门前,护他安然降世,这个孩子出生就带着血腥味。
“生了!”
坐在尸山的征北将军突然间睁开血色双目,手中的刀刃引领着一条血色气线,这一声孩儿的啼哭将刘经腹从幽冥皇的府前拉了回来。
每个人入道都伴随着不同境遇,田万禄倒在沙场,聚沙石为用。而刘经腹落在尸山,凝练了一柄血朴刀,以血为引,越战越狂。
“崩!”
灵气充斥刘经腹的全身,那六柄插在身躯上的刀刃尽数崩出,伤口迅速结痂,脸上的血色初步恢复,双瞳血丝也慢慢消散,血障一解,刘经腹又能清楚看见周围的事物。
“樊!衍!嗣!”
刘经腹的怒火充斥全身,刀上聚血光,自尸山而下想要就地斩杀这个是非不分的畜生。
刘经腹的刀刃距樊衍嗣的脖颈不足一寸时,樊衍嗣惊慌失色大喊了两个字。
“阿姐!”
“嗖!”
一杆三尖两刃刀从房间窗门而出,挡住了刘经腹的血意刀锋。
面色惨白的樊似锦抱着刘家的麒麟儿靠在门框上,声音微弱的制止刘经腹道:“夫君,不可伤他。”
樊似锦当了二十多年的阿姐,已经习惯了对弟弟的维护,即使他有万般错,樊似锦也下不去手。樊衍嗣要当畜生是他的事,樊似锦岂能和他一样。
“娘的,算你狗日的命大!”
刘经腹一脚将樊衍嗣踹飞了四五米,随即抓住他的脖领说道:“一炷香的时间,给老子准备一辆马车,自此往后刘经腹与你恩断义绝!”
“好好!姐夫你要什么就拿什么,小弟马上去准备。”
刘经腹狠狠地瞪了一眼樊衍嗣,转身走向樊似锦,临行前将手中的朴刀向后一掷,只见那刀身带着雷霆速度划过樊衍嗣的耳旁,直入青石板三寸有余。
征北将军拦腰抱起娘子,樊似锦虚弱的靠在刘经腹的胸膛上,怀中紧紧抱着刘家骨肉,这小家伙倒也不怕血腥场面,片刻时间睡得香甜。
“娘子,这右平州容不得夫君了!你说为夫该怎么办?”刚才还杀意凛然的征北将军,现在又变成了柔情脉脉的樊家赘婿。
“夫君去哪儿,我去哪儿!”
樊似锦对樊衍嗣已经彻底失望,如今她唯一的依靠便是夫君。
“好!听闻上乾州有个叫李开花的节度使颇有上古之风,懂得礼贤下士,且惜才如命,不如本将与娘子投他如何?”
“但凭夫君做主。”
此时欲要出门的樊衍嗣走了一个踉跄,这刘马贼真是脸皮比天厚,明明就是揽月寨出身的匪徒,现在回贼窝都说的这么高尚,真是不知廉耻。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把刘某的老父老母接好喽!要不然麻儿荡平你这右平州!”
征北将军大喝了一声,左将军哪敢停留,快步出院而去。
“夫君,受伤了!”
樊似锦一脸心痛的抚摸着刘经腹左肩上的伤口。
“无妨,些许小伤罢了!就这些小喽啰不值一提,话说回来,等到夫君带你去上乾之后,就让李节度使收吾儿做个义子。日后可享荣华富贵,以李大节度使那不举的身体,若是百年之后这天下不就姓刘了吗?”
“夫君莫要开这种玩笑!只恐节度使大人不喜。”
“不喜便不喜,本将岂会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