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苇在御膳房有人,虽然乐秋说这毒稀释后也能让人毙命,但她还是让那人整瓶下了进去。
不过这瓶里也就两滴罢了,都倒下去,也看不出来什么。
当然,这只是对一般人,菜上来时,蒯梁动了动鼻子就发现米饭有异。
顾云曳让路颍动的手脚都在那些补血的草药中。
至于对毒药的防备,蒯梁主动要求她每日的饮食由他检查。
检出毒药时,顺便也拔出了御膳房的眼线。
顺便顾云曳直接把御膳房的人都换成了白家的。
之前不换算是试探一下韩苇的手是否伸得这么长。
而今……试探结束。
五城兵马司掌管长樾内外安全,但只要韩苇先死就行了。
至于容沂,她的人纵然狠厉,却因没有合适的由头训教,而人数偏少,不足为虑。
得知顾云曳的想法,夜镜川主动请缨:“韩苇谨慎怕死,国公府内外多的是人手,以我的轻功才不会被他们发现。”
顾云曳犹疑再三,终是点了头。
当晚,仍未得到新帝驾崩的韩苇内心愈来愈慌,药她特地让下在饭里,就算才可能不吃,饭总得吃几口,这几日奏折事情很多,顾云曳不可能不用膳……
既然是如此,失败了?
可她也没听说有哪位御厨涉嫌毒害皇帝……
便在韩苇忍受不住在书房中左右踱步时,她身子一僵,缓而慢地低下头,正在往下滴着血的剑刃透过她的胸腔,一瞬间她脑袋空白。
瞪大的瞳孔里满是不可置信。
不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夜镜川轻轻抽出剑,伸出一只脚减缓了尸体倒下的冲力。
便在他缓身将剑放在地上时,书房的门突然被打开。
夜镜川一顿,缓缓起身,目无波澜地与站在门外的乐秋对视。
他能感觉到这个书房外已经没了人,再看乐秋脚下黑紫的血,也可以猜到什么了。
大致是视她如猛兽,避之而后快。
乐秋难看的脸色在看到夜镜川时霎时更甚。
在看到地上韩苇的尸体时她眼中浮现出类似绝望的神色。
夜镜川重新拿起了那剑,一步步向乐秋走过去。
他没有穿平日里宽袖青袍,而是穿了深色劲装,看着比平常的淡然多了几分凌厉。
乐秋本是身体内毒素突然发作,实在无法压制,才忍着痛来书房,想请韩苇为她请御医。
因为是晚上,又或者她没什么所谓了,所以没带面罩。
可以看到原本白皙的脸上一块块黑紫的斑,蔓延大半张脸。
甚至可以看到有些地方已经开始腐烂,发出了令人作呕的味道。
夜镜川了然这是因为蒯梁的提供的药。
他并不将一个乐秋放在眼里,握紧了剑柄。
乐秋猛得抿住唇,遏制住咯血的冲动,看着夜镜川动作迅疾如风地将剑刺进她的胸腔,她的眼中像是有什么疯狂一掠而过,在那一刹那,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紫黑色的血滴溅到握剑的骨节分明的手上,顺着皮肤缓缓滴落。
夜镜川几乎是立刻放开了剑,另一只手将乐秋一掌拍出去。
乐秋即刻毙命,只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也不知在看谁。
夜镜川擦净手上的血,走了几步,想用轻功离开,却发现自己体内真气紊乱,无法调动。
他微微愕然地看着自己碰到毒血的手,这毒竟如此厉害……
此刻,他竟感到庆幸,庆幸顾云曳身边有蒯梁……
眼前尚且有些发黑,夜镜川勉力压下昏厥的念头,又往前走了几步,浅色的瞳微微睁大,似要努力辨清前路一般。
不知是不是毒素已经蔓延,他居然看到了一大片橙黄色的火光,莹莹烁烁,照得半边夜幕都似乎亮了。
而下一刻,一道明黄的身影奔向他,逆着火光,明明脸是隐在阴影下的,明明他看周围事物已经出现了重影,可偏偏……
偏偏她的脸在他眼中清晰地出现,甚至漆黑眸中那关切忧心的神色也如此鲜明……
顾云曳瞠目看着夜镜川在她眼前倒下,她跑过去扶起他,让之靠着自己,一双眼定定地看着夜镜川惨白的脸,以及发紫的唇。
她以为……
她以为没有花摇的出现他便不会死。
可终究以为只是以为……
以为既定的事情是假,世上总有那么多巧合与意外。
如果真的是因花摇而死,也许她会觉得这不过是一场戏,一场她看腻了之后便入不了的戏。
可夜镜川,他是为她进了国公府杀韩苇才会死。
他是替她承受了乐秋的恨才会遭到报复。
这是“戏”中的意外,因她而起的意外……
她无法置身事外。
顾云曳微垂下头,她身后,兵士们将国公府的人全部押了出来,皇室暗卫轻而易举擒获了主已死的死士,火光仍然耀眼,照映着书房门口年轻的新帝。
顾云曳微微抬起无力的手将夜镜川浅色的发丝顺了顺,随后微微抬头,目光看向了那通身气质淡沱如清浅香茶的魂体。
魂体的夜镜川微微弯着腰身,伸出宽袖的手虚虚环住顾云曳,淡而清绻的眸微微低下,绽出一个轻轻的笑。
“没事,别自责。”他的声音一如清浅的碧螺春,久则味醇,语气中带着宽慰之意,泛着如同三月暖阳下湖水般的淡淡温柔。
“其实,我很高兴。”夜镜川注视着顾云曳漆黑的眸,弯唇勾勒出一个清浅的笑,“我和他们,都不一样。”
“我很高兴。”他再一次强调,眸光泛着茶水氤氲似的涟漪,诚挚,愉悦。
顾云曳抿着唇,静静地看着近在眼前、在她眼中是半透明的脸。
那容貌堪堪清秀,原本因淡然出尘的气质而增色万分,如今弯唇轻且淡柔地笑,又似饮入口中淡若无味的茶水在细品时突然现出了醇恬的香,引人沉醉。
顾云曳轻勾了下唇角,抬眸缓身站起,背对着耀天火光,冷而静的声音传至每个人耳中:“韩国公意图谋害朕,阖府,老弱夫孺皆发配,永生不得回长樾;其余人,斩立决。”
“还有,韩太君,私下干涉朝堂,其人痴疯,挑起皇室子弟相斗,罪无可恕,判死刑。”
这一番话,她说的语气平静,仿若寻常小事。
然而对比起院中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及蔓延开的血腥味,却显得更加令人畏惧。
------题外话------
说实话,这样的死是真的意外……我也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