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苍云楼时，楚雨馨先走一步，顾云曳和楚云销刚走出一楼大厅，身后传来一声：
“楚公子留步。”
楚云销顿了顿，眉眼冰冷地停下，却并未转身。
顾云曳倒是转了身，见到来人扬了下眉，是那位戚雪小姐。
戚雪小步跑着到楚云销面前，一层白色薄纱下脸上的红晕模糊朦胧，她行了一礼：
“楚公子今日未曾说话，可是有何不懂之处？小女不才，可与公子共同探讨一二。”
楚云销微垂着眼睑，看也没看她，声音清冷如深山幽泉：“不必。”
戚雪身子一僵，似是不敢相信他会如此果断地拒绝。
事实上不是所有贵女都真心想要探讨文章，多数贵女是打着嫁个如意郎君的算盘，毕竟苍云楼中她们找男子说话不必担心被说闲话有违礼教。
戚雪身为国公之女，向来眼光高得很，熟料第一次放下身段叫住一个男子，却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她咬了咬唇，余光扫到楚云销旁边似乎事不关己的顾云曳，更觉羞窘尴尬，竟是转身跑了。
顾云曳颇有些无言。
她走到自己的马车前，转身看向楚云销：“再会。”
说着便上了马车，然而下一秒楚云销也上来了，面对两道投来的目光，他淡定地坐下：“有事相谈，多有叨扰。”
这……还是要跟着她回家的意思？
顾云曳默然，但是想想最近发生的事，也许楚云销真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
路颍神情复杂，她上一任主子尸骨可还未寒啊……
马车安静地行进着，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车外传来：
“这玉珍坊的玉器最是精巧，若你喜欢，都买下来也无妨！”
——与昨日坑钱的成王一模一样。
路颍都没探头去看，肯定道：“必定是他新看上的小倌。”
说罢，还有些无语，据她所知，这楚宇冲因好男风早已不得皇帝宠，每月俸禄也就那么点儿，已然被他挥霍得捉襟见肘，居然还在这里装什么富贵王爷。
顾云曳没说什么。
楚云销自然也无话可说，他刚回来，两个堂哥都不怎么待见他，当然他也对他们没多大感触就是了。
很快到了华绣坊，楚云销跟着顾云曳进了后面的院子，在屋里坐定。
路颍不怎么情愿却也不得不退了出去。
楚云销这才开口：“皇舅身体每况日下，楚宇矽性情残忍暴躁，楚宇冲声名狼藉，草包无脑。表姐便想与母亲联手……”
他顿了顿，没什么表情道：“让我上位。”
顾云曳：“……楚雨馨这么放心你？”
扶持楚宇矽那个儿子上位也比让不了解的楚云销登上大宝来的安全稳妥吧？
顾云曳只以为楚水颖在大梁的任务将完成，才让楚云销回故国先适应，毕竟无论是大梁还是大瑞对男子都不太友好——即便楚云销是将军之子。
楚云销这番说法着实让顾云曳始料不及，诧异归诧异，楚云销说这些是向她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来锦署国。
顾云曳想了想，道：“卢休杀了白之珩，临走前说他会来锦署国，我有些事情还需他解惑。”
至于为白之珩报仇，顾云曳一想到容澈与白之珩走前除了不舍便只剩下轻松，就没那个想法了。
对他们来说，“死”还真的成了解脱？
楚云销神色没什么波澜，只是那双纯黑泛蓝的瞳像是幽泉落了颗石子般漾起涟漪：“他还没死？”
那日虽未找到顾云曳，却是看到了卢休的尸体，死得不能再彻底了。
“死了，”顾云曳抿唇，“又活了。”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若是再死一次，应该就活不了了。”
楚云销：“……”
虽然有些惊奇，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沉默了会儿，顾云曳开口：“所以楚宇矽要死了？”
楚云销点头：“就是今日。”
想了想，他又道：“楚宇冲也是今日。”
顾云曳：“……那楚荇？”
楚荇是锦署国皇帝，仅剩的两个儿子同一天死了，不管怎么死的，总不会没有动作吧。
楚云销虽然也是才来没多久，但明显知道许多：“他已卧病许久，最近已经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顾云曳拧眉：“楚雨馨怕不会放过你。”
楚云销面色不变：“是，她在我身边布了眼线。”
说是让他继承大统也不过是为了让楚水颖能同她合作罢了，已经长成的楚云销可没有才六岁的太孙楚育好控制。
见楚云销面色如常，眸光也未变丝毫，顾云曳也知道他大概早有准备，便没多说什么。
楚云销又待了一会儿，喝了一盏茶便回去了。
而的确如他所说，将近未时路颍回来说楚宇矽出城打猎被大虫咬死，楚宇冲则是在小倌馆被陪酒的小倌一刀杀了。
一时之间，整个仓决城都仿佛笼罩在看不见的阴霭里。
偏偏楚荇卧病在床谁也不见，于是有不少大臣去请楚雨馨做主扶太孙楚育上位。
公主府中，楚雨馨又推脱了几个结伴而来的大臣，温和的脸霎时变得阴沉不已：“楚云销那边怎么回事？派了那么多人过去，一点事都没有！废物！”
她的婢女惊恐跪下，颤声道：“公主息怒，只是……我们连着两天派了三十多个死士过去，无一生还……”
楚雨馨眉目阴寒，她本想着在自己的地盘必然能让楚云销有去无回，到时皇姑就算有什么不满，也还是要顾全大局留在大梁。
可万万没想到，楚云销的武功竟出色至此。
他不是在大梁那种地方长大的吗？怎么就没长成娘娘腔！
楚雨馨也算与楚云销相处了十数天，她未曾从他身上看出半分对女子的敬畏之意，可见……楚水颖，她的皇姑，可真有一手。
楚雨馨兀自在她的公主府发着脾气，午膳时也毫无胃口，直到饭菜全都撤下去，她蓦地站起来，冷笑。
“随我去看看我那厉害的表弟。”
楚云销住的地方在乌迢街，住在那儿的人皆是有权有势之人，可见楚雨馨表面功夫的确下得足。
他刚刚从顾云曳那儿蹭饭回来，手里还抱着藏冥剑。
服侍的下人战战兢兢守在离他许远处，想起这两日所见，身子抖了又抖。
不是楚云销杀法血腥，只因他们知道被杀的人有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