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回顾一生锥心痛
回到家里,王淑祥拿起笔,从头回忆自己的一生,写下了提纲简记:
一、童年时期:
1、反封建。在姨舅(区工会主任)组织领导下反封建迷信、放脚、剪辫,宣传不信跳大神的和神汉的谣言,信医,用药治病。
、站岗放哨(上树上坐着看山上的消息树动向),捉汉奸(给敌人办事的),查路条(过路人凭证)。坚持看敌伪和地主的动向,送信和迎送八路军路过。
儿童团长:由拿钟把到扛红樱枪,打霸王鞭,到带手榴弹,拿真枪老套筒站岗护卫,到拿用“三八”大盖好枪真打敌人。
、学识字,和几名同伴白天上大庞各庄联防部学字,晚上个人拿灯油都大家识字,叫上识字班。由家拿灯油、藏书。
二、由童年进少年时期:
1、当儿童团长代联防联络员:配合民兵工作,背大枪掩护过路八路军和工作人员,安全通过敌人封锁线及住下的人,兵工厂等。
、给区、县干部及路过八路军送粮、鞋以及给养。都是夜间用家的大驴送供给。
、派做和收各户为支前做的军鞋。这一个无私的故事,是一次因为有人含糊,就把自己母亲做的鞋掰两半了,让拿回去,第二天晚七点交来,晚了处理。在场大家满意又赞扬,我回家挨骂,饭没吃就拉驴送已收的鞋了。妇女主任把我拉到她家,交给我半碗粥一个饼子吃了。连着好几天吃她家的饭。直至家往回找,才回了家。
三、由少年至青年时期:
1、减租减息,实行耕者有其田,斗地主分田地。家是中农,因母亲伤过人家来报复,也被关,抄了家。对我和大妹仍照常信任。在判成份中给父母错划为富农订了分子,而我俩订的中农,是村的革命积极分子。弟弟死了。
、14岁离家出走参了军:头一天就赶上在冀县马家峪敌人增援,夜行军二百多里路到了宝邸县附近一个村住下,吃饭没吃完,就又来任务,行军至快亮时投入打仗,三天三夜没吃没喝对敌追击,伤亡很大,我也吐了血。
参军目的是:
1、真心革命,对日寇和国民党反动派是你死我活的民族恨。敌人到处抓我,因此父亲被敌人抓进炮楼三天打得死去活来,一是要交出我,二是要藏的八路的军粮、鞋。在村父亲识点字,管收粮、鞋、账,被坏人告密的。倒挂起来,腿上豁个大口子。
、被逼婚,也叫逃婚吧。母亲和媒婆给我在冀县五百户找个做童养媳的家,我不干,斗争难以胜利。1947年月的一天快天黑时,跟着征兵队伍参了军。
总之,不革命参军打鬼子,就得当童养媳或被敌人杀害,我是永不低头的硬性,就不给家信,由地空头走的,参了军,跟共产党革命到底。
在四野,最基层连队即冀东15分军区卫生所,当卫生员及护士,不怕自己牺牲,从战场背起或扒担架上掩护伤员。在各项工作中,都是干在头,多艰苦也不想退一步,总是跟毛主席的队伍、跟党前进!
四、青年至(中)壮年时期:
1、1949年10月,在玉田九区妇女工八里,经县妇联和九区二同志介绍入团。1950年7月6日在禾县五区经两名党员介绍入党,1951年7月6日转正。
、为工作啥都舍了:
⑴、50年爱人张利因抗美援朝拿着军里批文带着人马接我去随军驻舟东留守处。我正处于在赵庄中心村任组长,刚开展起工作局面,群众对我没走有了信任,区里的都出来参加党的工作。我走了,又怕飞了群众,对党和我们干部又不信任了,恐怕再来人工作更难开展,就说明情况去几天就回来了。当时他本人和部队官们都不满意。大伙劝我说:“你的人在战争中出事后悔可晚了啊……”
禾县四个女干部三个都随军去了,我为禾县的工作没去。可在5年6月签协议后一次反击战中代替一位因病不能回朝的营长回朝指挥打仗去了,谁成想――真的牺牲了。人家都胜利回来,现在家都在北京……
⑵、因禾县上述情况,病了,批准在玉田疗养。儿子给了人就回来上班工作,提前两个多月结束疗养,接茬工作。这些年只写在01师信上,没同任何人说过。烈士档案中有些记载。唐山区妇联通报表扬过。
、在工作中勤勤恳恳艰苦奋斗。不谋私利,党让干啥就干啥,为禾县革命和建设奋斗40多年。着重抓生产,为群众抓吃、住,不让地荒,把粮食搞上去。我总觉得这是根,缺粮食不行,不吃饭不行。
㈤到了老年时期:
1、工作始终是一如既往。到供销社从头学,下乡送货中午换饭。我工作过的生产门市部,曾出席省的先进单位,采购站由混乱到先进单位,都下乡收购、串街道等。
、提前二年为让贤办了离休手续。我的宗旨是:越是艰苦,越想着党的教导、毛主席的指示,时刻不忘党和人民利益高于一切,越是困难的地方越去工作;一个不忘群众,牢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毫不松懈的这样做。
、调资每次都是让别人。在六十年代学雷锋做到三不争:不争荣誉,不争待遇,不争对个人的好处。三上:见困难就上,对人民有利、别人不愿干的事我上,棘手的事、或最艰苦的工作我上。
4、房子问题上,在城关社两次让给了别人:一是石矿家属;二是同事准备结婚。
王淑祥回顾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房子。
禾县城关镇三街北新片195号,也就是石材厂家属院分配给穆轩的三间正房,是王淑祥用西花园的八间半房换来的,所以户主始终是王淑祥。当初,石材厂党委刘书记曾经许诺将来再给盖一个四间房的独门独院。多少年来,王淑祥一直守着这份承诺,期望早日得到实现。然而,到刘书记成为城建局副局长,还是没有动静。后来,他成了退休局长,希望顿时变得渺茫。到他去世,那个承诺也如烟云一样被遗忘得干干净净。
那实实在在的八间半房没有了,那虚无飘渺的四间房也没有了,这一直居住了0多年的三间房还不知所终。痛苦、无望、忧伤、悲哀一齐涌上王淑祥的心头,仿佛众多蠕虫不停地噬咬着五脏六腑,那锥心的痛简直无法忍受……
在生命的最后阶段,王淑祥特别找出一支红笔。她用红色的字迹来表达内心的痛楚:
房产正房三间,作价600元。
西边耳房一间;
东边厢房间、棚子一个;
半永久正房间半。
我的啥也没给。当时刘过书记说:“先住这三间,以后给盖四间:正房三间,厢房一间,一个院。你们贡献东西不少。到时选个好地儿。”
结果啥也没给我。至今这院地方还都没了。
57、从此再不受折磨
王淑祥悲哀地感觉到自己所剩时间不多了。
她把所有的材料分为几大类别整理了一番。
在她视为珍宝的东西——那些她倾注了所有心血和希望的一大摞文件,都在默默地看着她。此时的王淑祥真如万箭穿心,热泪一行行洒落下来。在职工福利房内居住了二十几年的王淑祥此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胸中似被一块大石头严严地封堵住。
二OOO年的大年初二,在举国欢度春节的日子里,王淑祥病情加重,连水都咽不下去了。
女儿们带她来到市里一家医院,经检查,被确诊为“贲门癌”。
院长、主任尽力救治,仅手术伤口就缝了三十多针。但因病情过重,已无药可救。
住院期间,在医护人员的精心照顾和药物作用下,王淑祥的精神很好。她听女儿们说,领导正在就两次法院判决的情况,研究解决办法。病重的王淑祥心中重新升起了希望。
000年月9日,禾县产权产籍管理办公室、禾县房地产交易服务中心给禾县国营石材厂发了通知:
禾县国营石材厂:根据市中级人民法院(1999)民终字第108号判决书,“原县食品罐头厂(现归禾县国营石材厂)坐落在禾县镇三街北新片195号房(王淑祥租住)与申无限的房屋买卖属无效民事行为”的判决,现就有关问题通知如下:
一、申无限禾私房字第10119号房屋所有权证作废,申无限接到本通知5日内到确权办办理新的房屋所有权证书,交回10119号房屋所有权证。
二、禾县国营石材厂(原县食品罐头厂)退给申无限195号(王淑祥租住)购房款。
三、申无限5日内到禾县交易所、确权办领回本人担负的有关交易、确权费用。
四、王淑祥有权按房改政策购买这套公有住房。
此通知抄报了县政府、城建局;抄送了经贸局、王淑祥以及申无限。
虽然在外地住院的王淑祥没能亲眼见到此通知,但接到电话通知的大女儿把内容转告了她。
以为马上就能出院的王淑祥从内心里高兴啊:这下,绝对没有问题了,出院的第一件事我就把钱取出来拿去买房!
000年月15日,经手术后已能下地行走的王淑祥突然感觉胸口发热,一股液体随即涌了上来。她感觉不好,急忙叫女儿端来痰盂:她要呕吐了。
捧好痰盂,她大口吐起来:竟然全是鲜血!
又一盆,还是鲜血!
院长、主任及时赶来,医护人员围了一圈。止血,无效。最后只好用吸痰器往外吸。
再也没有鲜血可以流了。
王淑祥的皮肤呈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洁白。
她的身下,是洁白的床单和枕套。
屋子里安静极了。
王淑祥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了。
她用依依不舍的目光看着女儿们,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的房子,你们一定要买到啊……”
女儿们频频点头,表示牢记她的嘱托。
生命之魂远去了。
王淑祥的目光依然直盯盯地看着人世间。
护士轻柔的按摩才帮助她合上了双眼。
000年月0日,王淑祥的女儿们终于拿到了这份通知。
她们马上找到石材厂,想以买到住房的实际情况来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然而,她们同样碰了钉子,这份通知在石材厂的赫然厂长那里还是不管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