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初次探家心沉痛

1948年1月，医务训练班的培训结束了。王淑祥和燕子姐姐一起被分配到冀东军区15分区卫生所。

高兴之中也有伤感，她就要同班长、医训班的姐妹们以及周荣大哥分离了。战场上的生死情谊让王淑祥依依不舍。

临行时，班长告诉她们一个好消息：报到前，部队批准每人探亲一次！

“真的？太好了！”王淑祥和姐妹们欢呼雀跃。

解放后的家乡啊，我回来了！

身着解放军军装的王淑祥欢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再也不是那个在田头种地的小女孩儿，更不是那被逼迫做人家童养媳的受气小丫头了。

王淑祥在村口站立了一下，稳了稳那激动的心。她深深呼吸一口家乡的空气，真爽啊！

她忽然好想立即看到自己的父母和弟、妹，她要好好和他们待上一阵子，用自己辛勤的劳动让家人完全放松一下！想到这里，她加快了脚步。

正往地里送粪的人们看到路上走过来的女兵，都停下来盯视着。眼尖的认出了王淑祥，扔下手里的工具，过来围住她问这问那。

王淑祥简短回答了问题，继续向家里走去。

在自家门前捣粪的村民纷纷和她打招呼。还有人问：“淑元和淑惠去地里送粪了，要不要叫他们回来？”

淑祥忙答：“不用了，我先回家看看。”

一群孩子想簇拥着王淑祥回家，却被家长严峻地制止住了。王淑祥觉出大人们脸色的变化，但没顾上多问，急忙三步并两步走进院子。

母亲王廖氏正在喂猪。她楞楞地看了淑祥一会儿，突然把勺子往猪食盆里一扔，哭着说：“你还知道回来呀！”

淑祥也楞了。她从未见过母亲如此悲伤：“妈，快告诉我，家里出什么事了？”

母亲用手往屋里一指：“你爸……你自己去看吧！”

淑祥的心猛地一沉：“我爸怎么了？”话没说完，人已经跑进屋了。

充足的阳光照进屋里，却显得王更无比虚弱和憔悴。他苍白的脸让淑祥心痛难忍。淑祥摇晃着爸爸伸出来的手：“爸，爸，你怎么了？”

慈祥的爸爸尽力露出笑容：“没事儿，别害怕，都已经过去了。”

王廖氏把父亲的被子揭开，让淑祥清晰地看到那条虽然缠了绷带，却仍然血迹斑斑的左腿。

原来，就在王淑祥跟着部队撤离之后，凶恶的还乡团回来了。

天还没亮，他们就挨家挨户敲门，把根本没来得及躲避的全村人集中到晒场上，进行了恶狠狠地报复性屠杀。

保长、甲长还一次次带着许多持枪的人连番到家里搜索，非要追查出王淑祥的下落。

家里人自然不肯说出她的行踪。

那些人当然不肯善罢甘休。特别是有人报告了王更也是积极分子，常在村里为八路军收粮、收鞋并管理账目之后，他们凶相毕露，五花大绑强行把王更抓进炮楼，第一逼问王淑祥的去处，第二要他交出藏着的军粮、鞋和账目。

连续三天，王更被打得死去活来。狠心的敌人还用挂猪肉的大铁钩子，从王更的左小腿上生生豁过去，把他倒挂起来！

直到一个狗腿子慌慌张张跑来报信儿，说解放军大部队正向这边开来，那些人才匆匆撤走。

解放军救下了王更，并给他的伤口做了包扎。

看到父亲因为自己参加革命而遭受酷刑，王淑祥痛苦异常。慈祥的父亲一向和善，从未打骂过孩子，连大声训斥的时候都极少。一生勤俭持家，总是为家人而忙碌，如今却受大女儿牵连，身心遭到如此伤害，王淑祥心痛难忍。

淑祥轻轻抚摸着父亲的伤腿，泪水一串串洒落下来。她想问父亲：当时的血是怎样的流法儿？那痛楚，是人能够忍受的吗？但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父亲用手替她擦着眼泪：“祥子，别哭了。我们猜到你是跟着队伍走了，你做得对。若是让他们捉到，非被杀了头不可，咱们村里可被杀了不少啊！”

父亲的宽容让母亲平静下来，王廖氏掰着手指头数：“是啊，张纯、赵兰……都没逃出来呀！”

原来村里斗争也是这样残酷！

淑祥默默走到院子里，看着大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们，想着以后再也不会出现深受众人信赖的张纯村长、和蔼可亲的赵兰主任那些熟悉的身影，泪水再次模糊双眼。

弟弟、妹妹从地里回来了。他们围着穿军装的姐姐转来转去，羡慕极了。树元说：“姐，你也带我去吧！”淑惠抢着说：“姐，我也要当女兵！”

淑祥温柔地搂着他们摇了摇头，指着东屋悄悄地说：“爸这个样子，你们千万不要提当兵的事。等他的腿伤好了再说行吗？”

弟弟、妹妹吐着舌头笑着点点头。

淑元说：“姐，你的枪我藏得可好了，他们搜了那么多遍也没找到。”淑祥拍拍他的肩膀：“我就知道你能保护好它。”

淑惠说：“姐，我们去年种的庄稼大丰收呢。”淑祥摸摸她的脸蛋：“好。我这妹妹，不光会扭秧歌，种地也是一把好手呢。”

淑祥的夸奖让弟弟、妹妹特别高兴。

村里的人们听说祥子回来了，一拨拨过来看望。

齐山姨舅带着医生过来换药。他对淑祥的成长特别满意，要淑祥化悲痛为力量，把仇恨记到国民党反动派和土豪劣绅身上。

一番痛苦的思索过后，王淑祥肯定了自己所走的路是对的：“假如我当时不出来参军，就得给人当童养媳或被敌人杀害。我是永不低头的硬性，就要跟共产党革命到底！”

在探家的那段日子里，淑祥拿出在部队学到的全部医疗、护理知识，精心为父亲冲洗伤口、换药，扶着父亲走路加强锻炼。

归队的日子到了。已经能拄着拐杖下地走路的父亲把祥子送到大门口，一再叮嘱她要好好干，以报答解放军对他的解救之恩。祥子含着泪水点头答应，一步三回头地和家人告别，踏上了返程之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