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师兄的方法削萝卜果然省力气,只是这是啥原因,憋气用力不管用,呼气却有用?常人的做法都是用力的时候,憋住一口气,把全身的力量集中到一点。在家乡的时候,看村里人农闲的时候摔跤,一个个都要用红绸子把腰束起来,据说是锁住力量。绸子一定要系紧,要不然腰力松松垮垮肯定扳不倒对手。可现在和以前的经验正好相反,先散去力气,反而用刀顺畅。
陈汶抬头望向师兄,想知道是个怎么回事。
“想知道啊,叫师兄,叫师兄我告诉你。”师兄笑眯眯的说道。
陈汶看着师兄的笑容,眯眯眼,总觉的不怀好意,有股凉气从背嵴产生,顺着嵴椎一路往下,到了臀部,菊花一紧,受不了。陈汶做如针毡,屁股地下的板凳好像长刺了,不舒服,一点不舒服。
“呵呵,小孩子懂得不多,想的到不少。”师兄也不点破。
安静了一会,陈汶还是想知道,好奇心重是小孩子的特点。
“师兄!”陈汶期期艾艾的叫了一声。
“嘿嘿,想不到我庞胖儿也有师弟了,在厨房厮混十几年,总算熬出头了啊。”师兄充满自我的感动,好似要脱离苦海。
“青山和江湖门派不同,江湖上争勇好斗,喜好争出个我强你弱,为名为利。可是咱们大青山不是这样,咱要的是修炼自我,省察内己,由内及外,道法自然,顺从造化。常人束腰聚力,在咱青山看来不过是逆血而行,将自身血气集中到一点,虽可暂时获得一点气力,等散去血气,就是对自身伤害。”师兄说着青山的法门,也看到了陈汶的内心变化,“你可想想,凡是汇聚血气于一点,哪有长久的?次数多了,时间长了,所谓练武之人不都是逆法而行,不得要领。”
“啊!”陈汶被震到了,练武竟然是不得要领,这和以前的说法太不一样了。
“也不能全这样说,武者,刚柔并济,外人为争斗只练刚,不练柔。到了一定年纪懂得以柔而存,可惜年纪已大,再想守精练气,难上加难啊。”师兄继续说道。
陈汶听着师兄的话,一脸茫然,什么刚,什么柔,有的吃、有的睡,不就能活下去吗?
“你现在不能理解这些就算了,以后会体会到的。先把萝卜削了,记住一定要呼气再削,不可逆法而行。”师兄见自己的小师弟不能理解,结束言语。
陈汶懵懂的点头,理解不了师兄说道是什么东西,茫然中觉得师兄说的好厉害,都把外边练武说的全没用。
陈汶低头削萝卜,呼气用刀,虽不能一下削到底,但能比之前更好控制刀刃。萝卜不像之前那样难削,只是比普通的多使点力而已。
一个、两个、三个……陈汶慢慢沉浸在厨房的作工,除了呼气的时候削的舒畅,发现自己收刀的时候,连吸两次气,再呼气下刀,会更省力气。
师兄在旁边看着,还算满意,不能举一反三,但可自我调整,也算有智慧。
陈汶尝试着各样的呼吸方式,保证呼气的时候刀也随着气息往下落,呼的有多慢,下刀的速度就有多慢。
开始的时候,一口气憋不住,中间必须停顿一下,吸口气再继续,等第二次呼气的时候明显没有第一次呼气时用刀顺利。试了几次,一口气总是不够用,需要中间换气,到底那里出了问题?削了十几个萝卜以后,陈汶的气息越来也不够用,手臂的酸痛还能忍受,然而肺部却异常憋闷,总感觉什么东西堵在胸前,没办法吐出来。越往外吐,反而越觉得堵的厉害。从外表看,陈汶的吐气越来越顺遂,可吸气的时候从一次吸到底变成了分两次才能满足自己肺部的需要。
出现的现象让师兄觉得是正常的,可是当事人却不这么觉得。胸中的垒块越积越多,似乎下一刻自己就会被憋住。陈汶倔强的性子上来,不能让师兄给看扁了,自己也是第一次得到指点,不能上来就被轻视。
陈汶越坚持,越难受,眼前渐渐变的模湖,到了一定地步,“砰”一声倒在地上。
师兄被陈汶倒下吓一跳,削个萝卜怎么还能摔倒?师兄赶紧上前蹲下查看自己好不容得来的小师弟。不看不要紧,师兄受了二次惊吓,小师弟的脸一块红、一块紫,就像溺水的人,使劲吸气却没有空气进入。这是怎么了,自己教的就是当年师傅告诉自己的啊,怎么用在小师弟身上就出问题了呢?
眼看着小师弟喘不上气,快要活活被憋死,师兄也没好的办法,想起拍背能舒畅呼吸,使劲拍小师弟的背部。
陈汶被师兄的重手一拍,“哇”一口吐出一大口粘痰,稠腻稠腻,看着就让人觉得恶心。
师兄看小师弟吐出东西,似乎是通畅了,接连几下重手,把陈汶拍的连着吐出好几口痰。听到小师弟开始干呕,师兄才停下来。
“师兄,师兄,你不要杀我啊。”陈汶没力气的说。
“我没有啊,我没有。”师兄急忙否认。
“疼,疼!”陈汶微微抬头表示后背疼痛。
师兄看小师弟后仰的头部,才想起来光顾着救小师弟,自己下手没个轻重。掀起小师弟的短衫,后背上明显有几个手印叠加在一起,开始出现浮肿的迹象。师兄用指头朝着红手印的地方按了按。
“疼,疼,疼!”陈汶再次被刺激到。
“没事,只是皮肤肿了,休息几天就可以了。”师兄虚心的说道。
陈汶没有理师兄,从刚才憋气,胸部出现垒块,到被师兄拍出浓痰,再到后背火辣辣的疼痛,自己已经完全没有说话的力气。刚才被师兄碰到伤处,才有自然的痛觉反应。
师兄说是皮肤肿,自己知道下手确实重了。小师弟后背的肌肉被自己拍伤,要不然不会出现大范围的红色。现在只是浮肿初现,再过半日,恐怕小师弟的背上就要出现个肉坨。幸好自己无意识的没下死手,骨头没出问题,要不然小师弟来第一天,就被自己这个师兄拍废了。
和庞师兄预料的一样,当天晚上陈汶的背上肿的像个小小驼峰,如此瘦弱的身子哪里来的血气能淤堵成这样。庞师兄拍的疼,陈汶不敢躺卧而睡,只能够侧过身子,尽量不碰触后背的淤肿。
后背差点被拍断骨头,前胸却得了好处。连续吐出痰液,陈汶感觉自己胸腔里清清爽爽,从没有这样的舒畅感。自从娘亲逝去,自己被当做野狗抛在外地,内心一直有积郁存在,平时不彰不显,当换气用力的时候,积郁喷薄而发,化作积痰堵在胸腔。抑郁情绪化作实物,陈汶从未经历,也不知如何处理,要不是庞师兄无师自通的以损师弟八百救师弟一千的法子,用力拍出稠痰,陈汶的可能被自己的痰液呛死。
世间郁郁寡欢之人,往往要积年累月才能由气化病。沉闷的情绪缓缓腐蚀人的内脏,当病从内生,也是是回天乏力之时。陈汶应该感谢这次凶险,自己内部不曾察觉的蚀骨毒药,就这样在机缘巧合中被师兄的大手拍了出来。
现在的陈汶想不到这些,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胸部会通透舒服,偶尔还要咳嗽一下,继续把剩余的小痰液吐出来。
不得不说人的身体足够坚强,痛苦的多了,身体反而逐步适应。陈汶在反复的折磨中保持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庞师兄教的呼吸法似乎管用又似乎不管用,反正都是靠着自己后背骨皮撑着。
庞师兄教的东西既然能帮着自己削萝卜,不应该不起作用的,是不是自己忘了什么?慢呼一次,分两次吸气,和削萝卜的时候一样,作用不是太大。
好像,手上没有东西握着,太轻了,不够重。陈汶想试试,手里拿个东西。艰难的翻个身,伸手用力够桌子上熄灭的油灯。手伸的太长,牵动背部的伤处,一个没忍住,陈汶直接摔在地上。亏得是肋骨着地,后背不是受力点,不然这下又要疼晕过去。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趴一会。忍过震动牵扯的痛楚,一下一下,迟缓的爬到桌子根,在用手向上拿油灯。桌子应该是偷工减料做的,矮,便宜了受伤的陈汶。陈汶一把握住油灯的柄,半趴在矮桌上大口喘气,缓慢调整呼吸,一吸二进,一下再一下,没有用啊。
夹在中间的人儿,悲伤不止,费了老大的劲,是无用功。
“到底哪里出错了,哪里出错了,”陈汶带着哭腔,呢喃,“没有必要这样折磨我吧。我只是想报个仇,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我娘亲也是人,我想给娘亲,给娘亲……”
情绪崩溃是在承受痛苦努力后的求而不得。作为小孩子的陈汶,比起平常的孩子已经算是坚强的,此时到了伤心处,男儿泪垂垂下落。
呜呜唧唧哭了一会,后面火辣辣感觉不允许陈汶沉浸在悲伤里,直接把人拉回了现实。忍受,陈汶只能被动的坚持,试着思考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也许,是,刀,对,刀,削萝卜的刀,那才是关键。灵光一现,陈汶彷佛抓住了事情的脉门。
积蓄力量,适应再适应,自己要一次冲到桉板边,拿到那把万恶之源。
拿着刀,入手冰凉,和胸腔的清爽不同,刀把上是沁人的凉。若是和背上的火热疼痛比较,正好是相反的一对儿,唯一相同的是都会让人感觉到痛。
吸、吸,呼,慢慢来,吸、吸,呼……有用。十二次下来,手上的冰凉传导到背部,压制灼热的感觉,疼痛也跟着下降。
舒服,陈汶忍不住在心里赞叹,嘴巴不自禁发出舒爽的哼声。身体像是在热水池里披上一条冰水绸巾,贴在哪里,哪里舒爽,自然而然的发出声音。但,发出声音痛快了,却打乱了吐纳的节奏,背上的火热立刻转土重来,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
陈汶秉持内心,压下想要叫唤的欲望,再次把精力集中在呼吸上,重复刚才的操作,又是十二次,后背的火热才缓缓消退,可比第一次消退要慢一些。
两次对抗疼痛的差别,陈汶能明确感知到,第一次的热疼已经减退到肩胛骨的周围,第二次却只能到腰的上半部分。看来,吐纳这种事情重要的在于第一次和持续,中间要是有打断,效果还会有,却有所消减。
这种情况和自己削萝卜的时候似乎十分相似,自己削的时候需要换一次气,等换完气,再往下感觉阻塞比第一口气要大上一些,而且不容易控制刀的走向。
陈汶心里从眼前对抗身上的痛楚,想到自己削萝卜的状况。
也就是说,吐纳应该是一呼一吸,尽量不要有间隔,这样才会有最大的效果。
陈汶思考到这,感觉自己摸到一些诀窍,准备尝试一次。
轻吐气,再慢吸,一次吸,坚持住,慢点,不要中断,要连起来。陈汶边做边鼓舞自己。
成了,一次呼一次吸,果然背上疼痛的范围有一点儿的缩小,很小很小,但自己感受的分明,两者之间的界限就像被两条绳子标记,非常清楚。
再来,呼,吐尽,吸,缓缓吸,有用。
陈汶正适应新的吐纳,突然一股气息从自己肺部网上顶住咽喉,剧烈的咳嗽不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