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个娇俏的身影,罗培东显然有些意外,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微微侧头看了楚城幕一眼,然后冲罗溪鱼招了招手,笑道:“你这丫头,一天到晚都疯得不见人影,你妈妈一天天的烦你,我可没烦你,你到了周末不回来陪你妈也就罢了,怎么还把老爸给丢下了?”
罗溪鱼笑眯眯的走过来,然后搂住了罗培东的胳膊,把他和楚城幕微微隔开,悄悄的冲楚城幕眨了眨眼,然后笑眯了一对月牙眼,对罗培东说道:“我可没有到处疯跑,最近我这不是受市教委的委托,正在忙津城那档子事儿么?”
“津城那档子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在背后搞的小动作,不过当初你就是在津城摔了个大跟头,现在回去处理这个事情也算是历练了。”
“小楚,那份民转公的试行办法我记得当初你好像提过一嘴吧?这次是你搞出来的么?怎么突然想起来搞这个事情?这事儿已经在全国都搞了好些年了,每年都在提,却每年都没能拿出以个统一的可行方法出来!”
罗培东任由女儿搂住胳膊,伸手刮了刮她翘挺的小鼻子,然后看了楚城幕一眼,说道。
楚城幕闻言,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道:“这确实是我搞出来的,当初还打算给我姐来着,只是那时候有些想法还不是很成熟,也不是很符合我们渝州的实际情况。至于为什么现在又把它弄了出来,还是因为我一个大学朋友……”
楚城幕把曾经对老楚说过的那套说辞稍微改了改,三言两语就对罗培东说了一遍,只是末了又把郭南星有意回渝州考察的事情和他提了一嘴。
郭南星这事儿是李容的气运,如果能把这种私人性质的返乡考察转变成正式的考察投资,对于李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反正这事儿对于楚城幕来说,也不过随口说一句的事情,至于罗培东愿不愿意接招儿,那就得看李容的运气了。
因为以郭南星的财力和身份,一旦决定在渝州投资,那李容不仅仅有可能在郭南星这边得利,渝州的主政者也会念李容的好。虽然这种‘好’一时半会儿间看不出来有什么实际的好处,但对将来李容的发展却又不少隐形的裨益。
“哦?郭南星?是总师南巡鹏城的时候,特意见过的那个郭南星么?他要来渝州?这个消息确定么?”罗培东闻言,脸色也微微有些变化,楚城幕的消息毕竟有些层次太低,像他以为只是市井传说的东西,在罗培东这边却是确定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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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姐姐的骨灰都还在渝州,他家老宅的产权目前也在我朋友手里,不出意外的话,郭老会回一趟渝州。只是听我朋友那口气,应该会由他的幺子先回来打一趟前哨,大概会做好了前期准备才会亲自过来。”楚城幕点点头道。
“哎,时不待我啊!”罗培东闻言微微愣了一下神,不由有些懊恼的叹了口气。
楚城幕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虽然罗培东即将调动往蜀州的事情还没传开,可楚城幕作为少数几个很早就知道他升迁路线的人之一,自然有些理解罗培东此刻的心情。
毕竟这个郭南星家族所从事的事业大部分都是实业,而且在东南亚颇具影响力。对方如果愿意在渝州投资点儿什么,对于提前知道了消息的罗培东来说,都会是一笔不小的政绩。罗培东作为罗家二代人里,少数在政界混得风生水起的人物,除了有罗家在背后隐形的帮助以外,最重要的还是他自身的政绩够硬。
沿着盘山公路往上爬了一段距离,就到了一个分岔路口,路口的另一边是一条由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小路的两侧全是茂密的森林。这片森林主要是由松树,柏树以及青冈树构成,哪怕上午的太阳已经挂在了半空,这些葱郁的林木也把青石小路遮挡得严严实实。
青石小路只能容纳一人行走,除了有人踩踏的地方,小路的两侧全是滑腻的青苔,青苔的附近则是满地的松针和浓密的松毛。偶尔还会有几只体型肥硕的松鸡,因为受到路人的惊吓,拍打着翅膀在带着几分湿气的森林里飞过,又很快没入了更深的密林深处。
自从和罗培东说了郭南星的事情以后,罗培东似乎就少了几分谈兴,只是默默的走在最前面,眉宇间带着几分思索的神色。
楚城幕则跟在罗溪鱼身后,沿着青石小路一直往上爬。姐弟俩趁罗培东不注意,悄悄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却发现对方都对于这次罗培东的突然邀请没有丝毫的了解。
好容易从这片苍郁的森林里钻了出来,四处张望了一下,楚城幕才发现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接近峰顶的位置。罗培东毕竟年岁不小了,再加上走在最前面带路的缘故,刚走到这个像是一个小平台的位置,拒绝了罗溪鱼的搀扶,就喘着粗气,叉着腰站到了一处稍微平坦的空旷地带,朝楚城幕招了招手。
“往下看!”罗培东所站的位置视野很是空旷,刚好能把渝州大半个城区的纳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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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城幕闻言,顺着罗培东所说的方向看去,一开始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可当把视线挪到主城区和中梁山交界的位置时,就明白了罗培东的意思。坐落在中梁山山脚,以这个矿业公司为基础发展起来的居住群落,明显和看起来愈发现代化,充斥着高楼大厦的主城区格格不入。
从俯视的角度,更能把中梁山山脚杂乱无章的建筑群看得清楚,大量老旧的低矮楼群和蓝色彩钢棚封顶的厂房随意的簇拥在一起,和不远处一座座平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摒弃了左右,只留楚城幕和罗溪鱼在身侧,罗培东指着山脚那片杂乱的建筑,叹了口气道:
“我虽然是北方人,可我半辈子都留在了渝州,自从渝州的地块推出计划受到阻碍以后,我就一直琢磨着在离任前,能够为渝州人再留下些什么。可惜我在常委会上提了几次,都被否决了。”
“自从看了你给曼城恩搞的那个修新城,再拆迁的计划,我就在想,能不能把这种模式在渝州推广。我找了几个专门从事这方面的专家推算了以后,发现你说的那种模式在渝州完全可行。”
“如果这个地方现在不进行拆迁,我估计往后十年,都没有人有魄力敢动这一片的用地,这地方明明再往前一步就可以和整个主城区接轨了!”
“而且哪天真的发生了小楚你口中所说的那种情况,以地方政府的办事儿德性,肯定是关掉矿洞,然后直接把所有的土地收归国有,以满足当地财政的土地政策。可到了那个时候,这些为中国奉献了一辈子的老兵的利益,谁给他们保障?”
“如果现在能动了这块地方,把土地性质改为居民用地,即使哪天这里的支柱产业全被关掉了,这里的人们,也不至于落得一无所有。想想看,那些云城窝棚区的住户,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可惜啊,时不待我,如果我还有哪怕一年的时间,我也有能力推动这个计划!”
楚城幕闻言,沉默了半晌,这次他没有像在云城面对曼城恩时那般侃侃而谈。他在云城做的事情,那是因为有曼城恩在背后保障他的利益,更是因为他在为自己布置别的落脚处。
可如果他现在因为罗培东的几句话就对这些事情大包大揽,那么等到罗培东年底走了以后,又有谁能保障他的利益?尤其这其中还涉及到了拆迁,土地性质转换,煤矿用地,比起云城的情况复杂了不要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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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这片土地并没有太大的价值。但凡它的位置不是处在渝州最偏僻的角落,不是那么尴尬,也不至于到楚城幕重生前,这片土地依然没有什么明显的起色。
除非罗培东在走了以后还能保障他的利益不受损,不然他不可能开口应承这些事情,尤其是再过几年庄雍聖就会来渝州的情况下。可罗培东有这个能力保障么?很难说!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
“爸,小弟是咱家自己人,你都不能在渝州待着了,到时候他要是受人欺负了,谁保护他啊?就像你说的,如果你还能在渝州干一年,小弟肯定会配合你的工作。现在渝州的地产商都一窝蜂跑到云城去了,正好没人和小弟竞争。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小弟!”
罗溪鱼见罗培东和楚城幕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楚城幕,又看了看一手叉腰看着山下的罗培东,忙开口说道。
楚城幕闻言,哭笑不得的看了这个对商业一窍不通的姐姐一眼。
这种地方涉及到的手续上有多麻烦还是其次,关键是没有半点开发价值。说是往前一步就和主城区接轨了,可接轨以后呢?又能带来什么商业价值?只要这个煤矿还存在一天,又有谁愿意来这种污染严重的地方定居?还是说方便人们开车来这里买煤?还有人竞争?怕是被点名了都得装傻。
看到罗溪鱼用满是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楚城幕还是硬着头皮点点头道:
“罗伯伯,就像我姐所说的那样,您但凡能在这边多干一年,为了您这份为渝州人考虑的情怀,这活儿哪怕是亏钱,我也接了。”
见楚城幕那勉强的神色,罗培东笑了笑,然后转身指着不远处一块滑坡后露出来的黄色山地,说道:
“小楚,那里就是我和你说的去年山地塌方的地方了,那边有好几丛野生紫竹,一般发生了自然灾害的地方,都会有一些精品竹子出现,陪伯伯过去看看?小鱼儿,你的鞋子不方便去爬那边,你就留在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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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话,罗培东也不等楚城幕的回应,就冲远处的章翎招了招手,示意她把那些短柄铁锹拿过来。楚城幕见状,只得和罗溪鱼投去一个让她放心的神色,然后找章翎拿了工具,跟着罗培东一起往不远处山体滑坡的地方走去。
“小楚,你知道紫竹一般用来做什么吗?”走在楚城幕身后的罗培东已经调整好了呼吸,沿着楚城幕踩踏过的道路,轻声问道。
一年的时间,曾经滑坡的地方虽然还保持着黄褐色的山体颜色,但也已经长了不少植被起来,只不过渝州刚下过大雨,为了防止这边再次出现什么意外,楚城幕只得硬着头皮走到了罗培东前面,然后踩踏着那些裸露出来的岩石,往上攀爬。
“不太清楚,我对竹子没啥研究。”好在这个滑坡不算陡峭,楚城幕几步爬到了这片山体的顶端,然后往回伸出一只手,对落后自己几步的罗培东说道。
罗培东上前两步,伸手拽住了楚城幕的手掌,借着他的力量,一个翻身,也爬上了小山坡顶端,左右打量了一下,然后走到一丛紫竹林面前蹲下,指着面前几根纤细矮小的紫竹说道:
“紫竹这个东西,很奇怪,要是长得高大笔直,在收藏者的眼里,反而不值钱,也不值得收藏。”
“若是长到两三年的年纪,还是只有两米左右的高度,才有那么一丁点收藏的价值。要是长得竹节密集,奇形怪状,竹身厚实,那么又多了几分收藏的意思。可要是还能挖出一根好根来,那么就更加值得收藏了。”
“至于收藏来做什么?目前除了用来做鱼竿,我还没发现有别的更好的用途。要是做成鱼竿以后,再把玩个二三十年,等到紫竹通体变红以后,就更有几分味道了。小楚,你喜欢钓鱼么?”
楚城幕闻言,点了点头,然后跟在罗培东身后,蹲了下去,看着他指着的一根虽然长着密集竹节,却歪歪斜斜的紫竹说道:“家里有几根碳纤维的鱼竿,偶尔闲暇的时候会钓一下!主要就是图个心静,至于收获,倒不是很看重。”
罗培东闻言点了点头,然后拿起手边的铁锹,沿着紫竹周边小心的挖掘了几下,又抓住紫竹枝干,摇动了一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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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年纪有这分心境倒是难得,不过你应该也知道像这种长得歪歪斜斜的紫竹,是没办法做成鱼竿的,到时候还需要用火烤的方式来把它调直。在成为一根合格的鱼竿前,这样的火烤大概会经历三次左右。”
说着话,罗培东又拿起铁锹挖了几下,然后抬起头,看了楚城幕一眼,轻声说道:
“竹子长歪了还可以调整!小楚啊,你让小鱼儿办的事情我也默许她办完了。现在还有点时间,和伯伯好好的说一说,你最近做了这么多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让伯伯看看你,到底长歪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