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出钥匙,打开了新家的防盗门,楚城幕和三个神色已经很是不安了的长辈一起走进了客厅。这次楚城幕没有换拖鞋,而是直接穿着皮鞋走了进去。六姑尝试着想拉住已经径直走进了客厅的楚城幕,却被七姑给拉住了,然后冲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走进客厅正中间,楚城幕左右打量了一下,蒙家的一窝卧龙凤雏都老神在在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不知道哪个版本的《还珠格格》,一声声的小燕子叫得人心烦。
外婆坐在了沙发最中间的位置,老太太枯瘦如同鸡爪一般的手里,把玩着一个小小的银色十字架,另一只手里似乎拽着一张白色的纸张。她的左侧坐着浑身油臭,身上都快起油光了的外公,右侧坐着时不时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蒙老二的蒙老四,大舅和大舅妈则坐在蒙老四的一侧。而爷爷和奶奶则被挤到了贵妃榻上。
几人脚下,又是一大堆瓜子壳和橘子皮,瓜子壳被溅落到地上的橘子汁液黏在了地板上,在白色带水墨风格的地板砖上,勾画出一副很是让人恶心的褐色痕迹。明明身旁就是套有塑料袋的垃圾桶,这群人却似乎从来都没有往垃圾桶里扔垃圾的意识。
大舅和大舅妈看见楚城幕走了过来,挪动了一下屁股就想起身,却被坐在他们身侧的蒙老四使劲的拽了拽,两人又只得重新坐了下来,只是看向楚城幕的神色略带不安和尴尬。
四个小丫头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直接盘腿坐在了电视机前,四人面前还摆了不少瓜果,被剥掉的瓜子壳和果皮都被几个小丫头放到了身前的塑料袋里。见从不回家过夜的楚城幕突然回来了,正在讨论剧情的小丫头们都露出了几丝意外的表情,然后纷纷起身,打算和楚城幕打个招呼。
“哥,你手受伤了么?”小雪花眼睛最尖,第一时间看到楚城幕缠着右手上的领带,忙把手里的瓜子都塞进衣服口袋里,小心翼翼的抓住了楚城幕的右手,深怕弄伤了他。
楚城幕见状笑了笑,缩回了右手,活动了一下,表示自己没受伤,然后伸手摸了摸几个小丫头的脑袋,一言不发。四个小丫头对视了一眼,不由面面相觑,今天的哥怎么感觉怪怪的。
随手拉了一根木椅过来,楚城幕把木椅翻了个个儿,跨坐在木椅上,低头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然后把两条胳膊搭在椅背上,笑眯眯的看向了还坐在沙发上的老蒙家人。刚才他看清了老太婆手里捏着的正是自己下午给蒙老二的借条,看样子还有得一场好戏可看,动手前,就让自己先欣赏一下蒙家人的内斗吧!
蒙老二在门口换好了拖鞋,抬头看了看客厅里坐着的众人,坐在沙发上的蒙家五人却第一时间把目光投向了她。蒙老二见状心里打了个突,这种场面她简直不要太熟悉,以前每次家里要收拾大姐的时候,就会摆出这副造型,可今天大姐不是已经去医院了么?
“二妹,你过来也!”就当蒙老二站在门口踟蹰的时候,一直把玩着十字架的老太婆终于开口了。
楚城幕见状,朝同样还在门口刚换好拖鞋的六姑和七姑招了招手,道:“七姑,你把几个小的带回房间里去,六姑,你把爷爷和奶奶送回屋。看样子,今天外婆她们有点事儿要和二姨聊聊,我们就别掺和了。”
六姑和七姑闻言,对视了一眼,然后很是顺从的听从了楚城幕的吩咐,分别把几个小的和爷爷奶奶都领回了各自的房间。
四个小丫头心思敏锐,已经发现了屋里的气氛不太对,哪怕是最贪玩的小雪花,也难得的没有挣扎反对,乖乖的跟着七姑一起回了卧室。
至于爷爷和奶奶,则相互对视了一眼,眼里透露出一丝担忧。独属于老人的智慧让他们是最早意识到家里气氛不太对的两人。这次孙子没换拖鞋就走了进来,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嘲讽表情,手上缠着的领带更是让两个老人心里略微有些不安。
别人不知道这是咋回事儿,可从小把楚城幕看得比眼珠子更重要的两个老人又怎么会不清楚?小时候楚城幕在农村和人打架之前,都会用稻草在手上缠一圈,这是跟着他老爸学的。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避免自己受伤的同时,也防止把对方伤得太重,有过徒手打架经历的人大抵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两个老人最终却没有选择给楚城幕添乱,而是默默的跟随六姑一起回了卧室,只是在经过楚城幕身边的时候,爷爷伸手轻轻的捏了捏大孙子的脖子。楚城幕见状,转过头,冲爷爷微微一笑。
自以为是的蒙家人,喧宾夺主的蒙家人,习惯了鸠占鹊巢的蒙家人,此刻丝毫没有意识到大男生身上的不对劲,见楚城幕吩咐楚家老六和老七领着不相干的人回屋,还在心里暗赞这小子会看眼色。
常年对于老蒙的欺压,已经让他们习惯了老蒙的逆来顺受,至于楚城幕,这小子这么孝顺,除了嘴里阴阳怪气几句,又哪里能翻得起来什么浪?
听到两间卧室传来了卡哒一声反锁门的声音,楚城幕这才收回了看向卧室的目光,重新看向了沙发。在六姑和七姑领着人回屋的时候,蒙老二已经磨磨蹭蹭的走到了蒙家五人面前,等到看清老太太手里捏着的借条时,这个矮胖的中年妇女,终于忍不住脸色一变。
“妈,你怎么私自翻我的包?你这是偷东西,你这是犯法!”蒙老二看着老太婆手里的借条,顿时有些变了脸色,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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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妹,去了几天大城市是不一样了也,都会说犯法了?你是老娘生的,也是老娘养大的,你身上的哪一件东西不是老娘的?老娘想拿就拿!有本事你去告我啊!”老太太一改沉默的状态,张开那干瘪的嘴巴,冲站在自己身前的闺女翻了翻浑浊的双眼,用那漏风的语调嘲讽道。
“二姐,你倒是好本事,说好大家一起共同进退,争取提前把钱拿到手,谁不知道钱先到手一天,就先一天发财?你倒好,悄悄的就把事情给办了。”
蒙老四就是老太太手下用得最为顺手的那条疯狗,看老太太一句话就把蒙老二堵得说不出话来,也不顾楚城幕还坐在离自己等人不远的椅子上,直接开口噼里啪啦的说道。
楚城幕见状笑了笑,没有搭话,只是微微垫了垫屁股,往身前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抖了抖烟灰,然后继续看好戏一般看向了这群恶心的小丑。
“那个,那个,那个是小幕找到我去办点事儿,才提前把钱给我的。”蒙老二是个缺乏急智的人,连续被老太太和蒙老四两句话一怼,顿时有些没了主意,左右看了看,看到老神在在坐在一旁看戏的外甥,压根没做思考,反手就把楚城幕给卖了。
楚城幕闻言,微微摇了摇头,这戏才刚刚开始,蒙老二就把火给引到自己身上了。二姨啊二姨,亏得今天我对你的印象才有所改观了,你倒是抵抗一下啊,怎么弄得跟四九年的国军似的,对面就开了一枪,你就直接投降了。
看到沙发上的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自己,楚城幕摇了摇脖子,伸手把手里的烟头给按灭在了烟灰缸里,起身走到老蒙家几人面前,然后在几人对面的茶几上坐下。
双肘撑在双膝上,楚城幕抬头看了一眼还站在一旁的蒙老二,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又看向了正不错眼看着自己的几人,调整了一下右手上的领带,然后轻笑了下,道:“你们似乎在等我一个解释?”
蒙老四翻了翻嘴唇,似乎想说话,可转眼又想起了自己还有把柄在楚城幕手里,终究是没敢把话说出口,只是把目光看向了坐在正中间的老太太。
老太太见状,有些意外的看了蒙老四一眼,今天四妹怎么不冲了?见蒙老四始终不肯开口,过了好一会儿,老太太才张开那张漏风的嘴巴,说道:“楚城幕,这事儿毕竟是你答应你妈妈了的,说到就得做到,你对老楚家这么用心,不会就偏偏这么漏过了老蒙家吧?说好的一碗水要端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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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城幕闻言点了点头,笑道:“我是答应了我妈啊,这不是已经答应给你们钱做生意了么?怎么能叫我一碗水没端平呢?整个老楚家的农家乐,三家人总共投资才一百多万,你们一家人就拿一百万,要说我偏心,那也应该是对你们偏心才对。”
老太太似乎没有意识到楚城幕会这么直接顶撞自己,再次翻了翻她那双浑浊的三角眼,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楚城幕,却见楚城幕还是一副笑语晏晏的模样,心里隐隐滑过了几丝不安。可事到临头,蒙老四不肯冲,就只有她这个老太婆亲自上了。
“既然你想一碗水端平了,那怎么又对你二姨偏心,提前把钱给了她?就像你四姨说的,早一天拿到钱,他们也好早一天挣钱,他们早一天挣到钱了,才有钱早一天还你的钱,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楚城幕闻言,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再次低头给自己点了一支香烟,笑道:
“你说的是这个啊!这事儿还真不怪我和二姨,前几天来的那个常维维你们知道吧?就是津城政法委书记的独生女,她这不是去做村官了么?恰好就去了二姨他们村,明天就去上任了。人家要想在那个地方做出成绩来,我只有提前把钱给二姨了,让她方便配合常维维的工作。”
“外婆,你知道啥叫政法委书记不?就是主管一城所有司法机关的一把手,比如说警察啊,检察院啊,法院啊之类的。你说我爸妈还要在这地方混,我敢得罪他么?倒是二姨以后可就走大运了,以后抱紧了常家的大腿,还怕将来不发财?”
几个蒙家人一听,除了一脸懵逼再加上有些耳背的外公,眼睛顿时就红了。这次别说是蒙老四和老太太,就连大舅和大舅妈的鼻息也重了,这可是津城的大官啊,和这种人扯上关系,人家手指缝里随便漏点出来,都够蒙老二吃饱的了。
至于楚城幕说他不敢得罪什么的,他们是半个字都不信,连罗培东的闺女都来亲自来家里做饭了,楚城幕还会怕一个区里的政法委书记?
“楚城幕,你既然都已经帮了二妹了,说好的一碗水端平,那其它人,你是不是也得负起这个责来?”老太太那双三角眼终于不再微微的眯着了,而是直接瞪大了双眼,直直的看向了楚城幕,问道。
楚城幕这次没有再回答老太太的问话,而是抬起头,狠狠的抽了口烟,然后再低头看向了面前这群让自己很是恶心的蛆虫,轻声问道:
“外婆,其实我一直搞不懂,其余四家人的钱,我都是借的,只有你和外公的钱,我是直接给的,你没事儿掺和她们的事情干嘛?至于为什么给你们,不是我有多孝顺,也不是我有多喜欢你们,而是为了替我妈尽一份孝道。你和外公手里有了这一百万,以后你的这帮不肖子孙,谁敢不哄着你,不捧着你?”
老太婆闻言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楚城幕给钱还有这份深意,联想到刚才蒙老四对自己的态度,再想到当初蒙老四拿到老大的房子以后食言而肥,老太婆终于有些回过了神来。然而楚城幕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而是继续说道:
“今天不怕撕破脸的说,我早就看你们不爽了,而且很让我恶心,又贪又无能。外面当乞丐的要饭,还知道跪在地上磕头,你们要饭,倒是把背挺得直熘熘的,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看了一眼面前脸色突然变得很是难看的众人,楚城幕叼着烟,轻笑了下,继续说道:
“不是我看不起你们,老蒙家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是做生意的料!哦,大舅可能稍微好点儿,他毕竟以前承包过煤矿的,不过那事儿有点看运气。二姨我本来以为有点本事,不过你这出事儿不能扛事儿的性格,也就是个小打小闹的命。”
“外婆,你别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深沉的模样,你以为你不说话就能掩盖得住你身上那股子从骨头缝里透露出来的贪婪?整个老蒙家,根子就烂在你这里,你以为你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藏得挺好?”
“以前就是照顾着你的自尊,我不想多说啥,可我今天不想惯毛病了。平心而论,你一个半辈子连津城都没走出过的农村妇女,就算活了几十年,在我面前卖弄你那点儿小聪明,你配么?”
看了看老太婆已经阴沉得快滴出水来了的丑脸,楚城幕嘲讽的笑了笑,继续补了一刀道:
“你说你生了二姨,养了二姨,那当初是谁把二姨丢在了后山的竹林里,要不是我妈,我二姨早就冻死了,你哪来的脸对二姨的人生指指点点?你现在把她欺负得这么惨,以后你还怎么拿捏她哦?不考虑考虑将来?这话我放这里,但凡二姨的生意要做出点儿起色,她这辈子都不会和你来往了,你信不?”
老太婆闻言,脸色终于忍不住大变,有些惶恐的抬头看了一眼蒙老二,却发现蒙老二正用愤恨的目光看着自己。这个楚家的小杂种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肯定是老大那张碎嘴说的,除了她,没有别人。
看到两人的反应,楚城幕笑了笑,从嘴角摘掉烟头,侧过身子,在烟灰缸里灭掉,又转过身,看着心思已经全乱了的老太太继续说道:
“你生养的一群好儿女,除了我妈顾着你,谁还顾着你?但凡有一个人顾着你,我都不会代替我妈送一百万给你。至于为什么给你那一百万,今天话都说到这里了,我也不怕把话说透,这一百万,就是买断了你和我妈之间那点亲情。你要是肯答应,这钱我也不用等到过年,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要是不答应,那就继续这样吧!我能把我爸妈迁到津城来,我也有办法把他们搬到别的地方去。一把老骨头了,次次颠簸着来津城,很难受吧?”
“你们是不是觉得拿捏住了我妈就能拿捏住我?一帮傻逼,想多了吧!翻一翻你们脑袋里的豆腐脑回忆一下,我楚城幕是一个听话的人么?我打小就不听我妈的话!这钱是我的,我不松口,我妈就是为你们哭死,你们也半个子儿都拿不到!”
说完话,楚城幕又侧过身子,看向了坐在蒙老四身旁的蒙老三两口子,也就是他的大舅和大舅妈,然后掏出烟,给大舅散了一颗,还亲自帮他点上。
看了看蒙老三那无措的眼神和微微颤抖的嘴唇,楚城幕轻声说道:
“大舅,刚才的话有点重,不过我都已经撕破脸了,也就不怕说这些重话了。蒙家人里,你算是多少见识过点世面的,这一屋子人里,只有你从头到尾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啥事儿都让这一老一中去冲锋了,你等着享受成果就好,反正你从小到大不就这么过来的?”
“大舅妈虽然自私了点儿,但多少算个贤内助,当初从农村分家,再搬到镇上,没有她在背后给你操持,大舅你估计现在还在山上挖土豆。这钱,我照常借你们,以你俩的本事,尤其是大舅妈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习惯,估计是发不了什么大财,但日子肯定会过得不错。老太太要我一碗水端平,你要我端平么?”
蒙老三闻言,先是无助的看了看沙发最中间的老太太,却见老太太一脸的气急败坏,脸色都黑得快滴出水来了,又扭头看了看身侧的媳妇儿,只见自家媳妇儿微微冲他摇了摇头,一时间却也没能领会自家媳妇儿到底是啥意思。
“小幕,我们不要你端平,你该怎样就怎样,你舅妈我和你舅舅明天一早就走,再也不掺和老蒙家的破事儿。那钱是你的,你想什么时候借就什么时候借,我们不急!”看自家男人拿不定主意,大舅妈勐的扯了他一把,然后开口应道。
楚城幕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把目光投向了蒙老四,轻笑了下,道:“还是我大舅妈识趣!不过明天估计你们是走不了了,最起码,你们也得等到我妈生完孩子以后,才准离开津城!知道我今天为啥发飙么?蒙老四?”
说完话,楚城幕伸出右手掐住了蒙老四的脖子,单手把她从沙发上扯了起来,然后勐的一耳光扇到了蒙老四脸上。